第二天,清晨四點。老楊早早的起床,去生火燒水。我從未想過,一個老人,每日會起那么早工作。曾經的我還以為,學生是起的最早的勤奮者。
他撩起厚厚的門簾,雪花隨風吹刮進屋內。雪花的晶瑩,在昏黃的燈光映襯下,如同銀屑般。趁著夜色,寒風吹進屋內。我起身。看著忙碌的老楊,心中不忍,便出去幫忙。老楊看我起來,歉意的說道,打擾到你了吧?我一直搖頭。他微笑著說,你昨晚未睡好,還是再去睡一會吧。
我疑惑的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微笑著說,老年人,睡眠質量不怎么高,晚上有點什么動靜,都能被吵醒。我上前想幫忙,卻發現什么都干不了,也只能清理碳灰。我問老楊,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居住,可以嗎?
他很高興的答應了,至少,我知道他也是孤單的。我不想回到那個閣樓,如母親所說,不想生活在一個回憶的國度。
那場雪后,第一縷陽光,在那個早晨,投射雪地。陽光很暖,但同樣凄冷。它先浸染東方,然后微弱的火光,蔓延整個天空。赤城冬日,天空的氣氛,一直陰霾,從未改變。冷冷清清,凄凄慘慘。
赤城的冬日,空中除了飄飄灑灑的雪花,除了空中呼嘯而過的寒風,便是鴻雁在空中哀鳴。那是赤城在灰白色世界里,唯一一點光彩。然后看著遠逝的鴻雁,在赤城西方成為黑點,斷了軌跡,直至不見。
在那個荒蕪的冬天,我時常會徘徊在巷子,去看在冬日干枯的梧桐樹。只是,每次都會觸景生情,遲遲不肯歸去。一切都來的突然,讓人措不及防。時光飛逝,消失在某個點的某個點。我害怕,某一天的某一天,同樣失去自己。
或許,某些虛度的光陰中,總會在平凡中出奇。那個冬天的某個上午,我見到了一個故人,諸葛林覺。只是他沒有見到我。我躲在一堵墻后,看著他遠去。我不想見到熟人,更不想被人知道,我如今落魄至此。
我突然想起,人生經不起變化。既是以前,或者現在。
那天中午,我回到老楊店里,已是很晚。我進屋,老楊在桌前等我。被擺置好的碗筷,以及平淡的飯菜,映入我的眼簾。我不奢求豐盛,美味,因為那些,根本不及有個人肯等你一起進餐。我已經嘗試著去習慣,同樣也會習慣。
在老楊那里,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和他學習了太多東西。那是一段荒蕪中的快樂時光。他教我怎樣生火,怎樣注水進火爐,而且,承擔起了老楊店里的生意。進貨,賣貨都成了我的事情。我很喜歡那樣的工作,很喜歡那樣的生活。不需要太注重形象,不需要太勞累。居于市井,得于安樂,像是老人的生活。
老楊會下棋,而且棋藝精湛。我想耍賴,讓他讓我一半子。只是他搖頭說,那是藐視別人的行為,同樣在藐視自己。我棋不如人,卻被無形中灌溉太多哲理。進不行,則退。困境兩難,懂得取舍,以劣勝優。
以前,總是喜歡泡茶喝,或者是喜歡泡茶的香味,或者是因為簡單方便。老楊同樣喜歡喝茶。但他的方法,則與我不同,而是用鐵鍋煮。而且茶葉不是精挑細選,有些茶葉多少還會帶著莖葉。
看著鐵鍋里,翻滾的茶湯,熱氣攜帶著茶香,飄到很遠很遠。在干燥的冬日,格外溫潤。我喜歡老楊煮的茶湯,喜歡兩個人不知疲憊的,在冬日夜晚飲茶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