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轉身有些歉意的看向柳梓顏，“柳小姐，你說的這幾個地方我會立刻派人去查看，無論結果怎樣，我都要代表警局對你表示感謝。”

柳梓顏輕輕搖了下頭，她做這一切，并不是想要感謝。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柳小姐要一同前往嗎？”

柳梓顏想到門口圍堵的記者和群眾，她當時沒有看到陸鴻，但是想來他一定關注著，“公園那里放在最后，先去找秦然和莫琳。”

張警官本來想問緣由，但見她神色不佳，就沒開口，這幾個地點本身沒有實質性的依據，李芃的藏身地點因為陸鴻的帖子關注點最高，放在最后，他也可以緩口氣。

“如果她倆找到了，我再去公園。”

警方人馬出動立刻讓外面的媒體和群眾發現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開著車或者打出租車跟在警車后面，媒體更是實時播報。

很快，關注此事的人都知道案情有新進展了，柳梓顏坐在警局辦公室看著墻上的液晶屏，墨夜擎打完電話過來，看清她的緊張，手緊緊的握著她的，輕輕捏了一下。

柳梓顏回過頭看他，對上他關心的眼眸，輕輕嘆了口氣，“無論這件事會給我帶來什么樣的后果，我心里還是希望能找到受害人。”

“不會有什么不好的結果，所有的結果都有我。”

他的話語熨貼她的心房，那份焦慮也慢慢消散了些。

隨著時間的流逝，新聞里傳來記者一直在播報著現場的狀況，張警官抬頭看著那巨大的塑像，狠了狠心下令搗毀。

現場傳來人群的竊竊私語，都不認為人會藏在這里，可很快，現場寂靜無聲，因為人已經找到，考慮的畫面的沖擊太大，記者沒有直接播放拍攝到的畫面，但是現場的人都哽噎了，沒有人頭的尸骨，外面用保鮮膜包裹，時間太長早已腐爛，殘留的衣服讓家屬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網上也立刻炸開了鍋，在之前，警方一直沒有說為什么認定秦然為什么會在那里，網上也是一片質疑聲，各種猜想都有。

張警官原本只是想完成任務，可現在看到現場家屬的痛苦與絕望，群眾的憤怒都讓他覺得沉重，花季少女被這樣殘忍的殺害，哪怕他辦案多年，很多事都有些麻木了，仍然覺得窒息。

墨夜擎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后對柳梓顏說：“陸鴻在現場。”

柳梓顏眸色一閃，呼吸都重了些。

找到了秦然，說明她的猜想是對的，原本是不想看到陸鴻自殺，可是她真正能做的又有多少？找到她們的尸骨，了他們一個心愿，僅此而已。

莫琳的位置也很快找到，有了大概位置，一切就只是時間而已了，網上都開始聲討王奇，請求死刑。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可民情不代表法律，道德的審判也只是針對有道德的人。

柳梓顏起身，到現在，她已經基本確定李芃就在那個公園，陸鴻也一定會去，她救不了已死之人，至少希望能救一個求死之人。

兩人到公園的時候，那些人也都到了，警員按照柳梓顏之前提供的細節，順著王奇陽臺位置，找到那顆最茂盛的樹，所有人都凝重的站著。

柳梓顏抬起頭，看著樹木的延伸，陽光透著葉縫射進來，很刺眼。

然后，她看到了陸鴻，他的雙拳握的很緊，不同于昨晚看到時的潦倒，他穿著一件洗的很干凈的白襯衣和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除了眼眸赤紅，整個都是精神的裝扮。

他的身邊站著一對年長的男女，柳梓顏憑著記憶，知道他們是李芃的父母，兩人互相攙扶著，雙眼紅腫，應是常哭所致。

這一刻，所有人內心都是矛盾的，不知道該希望李芃在這里還是一場空，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奢望奇跡。

挖掘的工作開始進行，可很快，陸鴻出聲，他的聲音嘶啞，柳梓顏知道他這是昨夜醉酒所致。

都說借酒消愁，可真正的痛苦不是酒精能麻醉的。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著陸鴻，陸鴻緩緩走出來，輕輕抬手，“你們都退下來，我自己來。”

張警官有些擔憂他的狀況，走上前去語重心長的開口：“陸鴻，這棵樹很大，我們也不確定具體位置，你一個人要挖到什么時候？”

陸鴻看了他一眼，“你們這樣挖可能會傷到她的，她嬌氣的很，最怕痛了。”

張警官懂他的意思，連忙保證道：“我們會小心些的。”

陸鴻仍是固執的搖頭，“我發的帖子給你們警方施加了壓力，也帶來了紛擾，我欠你們一個道歉，但是芃芃是我的愛人，我希望可以為她做最后一件事。”

說完微微低頭，“希望你們的原諒，也希望你們的成全。”

柳梓顏走上前，看向張警官道：“讓他來吧。”她知道陸鴻愛李芃太深，看到那些冰冷的鐵鍬在有可能是在她躺著的地方挖掘，那每一下都如敲擊在他的心頭。

張警官皺了皺眉，最后還是妥協，視線掃向自己的屬下命令道：“全體都有，拿著手里的工具后退。”

警員得到了命令也都退開了，陸鴻緩緩蹲下身伏在地上，靜靜的趴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徒手挖掘。

是的，徒手！

所有人都震驚了，陸鴻的手上沒有任何的工具和保護的手套，他面色平靜，跪立在地上就開始把土往身后扒，雖然都是泥土，但是也很硬，他的手很快就開始破皮，溢出了鮮紅的血。

圍觀的群眾有幾位上去想要幫忙，而且保證也徒手不用工具，陸鴻會抬起頭露出感激的笑容，然后搖頭拒絕，“謝謝，不過不用了。”

李芃的父母最先崩潰，哭著就要去拉他，李媽聲音都已經哭啞了，“陸鴻，你這是做什么呀，芃芃已經不在了，你再把自己傷成這樣她多傷心啊。”

李芃的爸爸也抹了抹淚，“陸鴻啊，就讓警察們幫忙吧，你再挖下去手就廢了。”

陸鴻搖頭，“叔叔阿姨，芃芃最黏我，這么久都沒找到她，她一定怪我了，給我個機會贖罪吧！”

“你有什么罪？有罪的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王奇。”

“他有罪，法律會嚴懲他，可我答應了芃芃愛她一輩子、護她一輩子卻沒做到啊！”陸鴻說完，又開始挖，血跡越來越多，沾染在那些泥土里。

有些人開始低聲抽泣，受不了這心酸又讓人無奈的場面。

李竼的父母也蹲下要挖，陸鴻連忙攔住，“叔叔阿姨，你們先休息吧，不要累著了，我來就行。”

“你不讓別人幫忙，我們做父母的還不行嗎？”說完就開始挖，陸鴻阻攔不住，也沒有再說什么，此時此刻，他們三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李竼媽媽生下芃芃時難產，后來一直沒有懷孕，李竼是獨生女，承載著他們的所有希望，雖然是獨生女，卻從不驕縱，李竼在他們的教育下，聰慧而善良，舉止落落大方。

柳梓顏想起了張耀祖的女兒彤彤，陸之安絕望的尋找與等待，換來的也是尸骨，可他尚有彤彤遺留給他的孩子要照顧，還有自己的父母要贍養，他與陳珠的結合，哪怕只是因為責任，也畢竟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哪怕夫妻之間相敬如賓，至少家在那里。

可陸鴻呢？李竼的父母呢？

她無法說自己能感同身受，有些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你不會有當事人那么深切的痛苦與絕望。

柳梓顏走上前，看著忙碌的陸鴻，他的眼眸充斥著血光，除此之外，他整個人顯得很平靜，柳梓顏覺得他的平靜有些詭異。

很快，一截色彩鮮艷的衣服出現，陸鴻僵硬了一下，然后更快的挖掘，李竼的媽媽險些癱倒在地，一直隱忍的淚水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

那些警員連忙過來徒手幫忙挖掘，陸鴻這次沒有拒絕，隨著挖的面積增加，埋藏的人徹底顯露了出來，李竼的媽媽慘叫了一聲，

“是芃芃啊，這件衣服還是我陪她去買的，我的女兒啊，我的命啊，就這么沒了，老天爺，為什么兇手還活的好好的，我的女兒做錯了什么？”

李竼的媽媽撕心裂肺的喊完就暈倒在地，現場亂做一團，陸鴻看著沒有頭顱的尸骨，整個人變得狂躁起來，絕望如鋪天蓋地之勢席卷而來。

早知道的結果，可真的親眼看到，還是無法去承受。

“啊......”陸鴻抱著腐爛的尸體，絕望的嘶吼，額頭上的青筋畢露，他終于哭的不能自己。

三個受害人，在王奇家的冰柜里找到的頭顱安置好后進行了火花，陸鴻抱著李竼的骨灰盒，放在自己的胸前。

他想起李竼曾經靠在他懷里，然后歪著頭帶著不解的問：“陸鴻，為什么我這么喜歡你呀，就連你的心跳聲我都喜歡，特別的有安全感。”

陸鴻想起當時她嬌憨的模樣，當時還捏她的鼻子親了她一下，她柔軟的嘴唇就像香甜的果凍，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清甜的觸感。

“為什么喜歡我？為什么把我帶出了泥沼又把我放在地獄，你在被殘害的時候為什么我不在你身邊？哪怕是一起死，至少你一個人不會那么害怕......”

陸鴻抱著骨灰盒一遍一遍的說著話，外面的天已經黑了，那些記者和群眾也漸漸散去，柳梓顏這才走上前去。

“陸鴻，李竼孝順她的父母，她會不會除了怪你沒有及時救出她，還希望你能照顧她的父母？”

柳梓顏淡定的嗓音響起，陸鴻抬起頭，看到站立在他身邊的女子，好像在樹林的時候，她就在。

“你想說什么？”

“李竼的媽媽現在還在醫院，她的爸爸在照顧她，逝去的人已經無法挽回，活著的人還在。”

陸鴻懂她的意思，握著骨灰盒的手緊了緊，卻輕輕搖頭，“除了她，所有人都與我無關。”

“那是生養芃芃的親生父母，怎么會無關？”

陸鴻有些不耐的站起身要走，柳梓顏冷銳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除了自責你還會什么？逃避、舍棄，你口口聲聲說愛李竼，可你別忘了，愛她的父母還在，殺了她的兇手也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