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喻羽泉并沒有承認勇者的身份與責任。在日常與爭端共存的世界中，他一次次想要拋棄勇者的身份，又一次次在某位少女的開端下拾回拯救的重任。

那名少女的名字便是愛露薩耶。

他愣在原地，在身體不受任何法則支配的此刻，他能做的只是在驚愕中收回那柄漆黑的太刀。

（她遭到王的盲信者殺害，凄慘地死去了。）

喻羽泉冷靜下來后還補充了一句：

（我親眼所見。）

“肉眼所見之事，是真實還是虛假？”

全身被銀色覆蓋的女性適當?shù)胤磫栆痪洌蠈嵳f，喻羽泉覺得這是非常卑鄙的做法。

（這樣的詢問和回答永遠沒有終止。）

“是這樣么？我所窺視到的未來，也有我們說上二十一萬三千句話之后無話可說的情況。”

（那種未來，可真是無聊。）

“你和習燁沙不一樣，你對尚未確認的事抱有很嚴重的懷疑心，以至于對自己傾慕之人的存活都要否定。”

（這點我不否認，我確實不會輕信別人說的話，更何況是你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家伙。）

“放心好了，我和你利害并不沖突，況且，我沒有欺騙你的理由，一丁點都找不到。”

這就是所謂的從容，就跟掌控無限鏡像世界的星光之神菲亞挪諭一樣，因為祂們的存在已經(jīng)超脫規(guī)則之上，所以根本沒有對生靈發(fā)起謊言的必要。

“左右未來的生靈不止習燁沙一人，夏慈、瑞路央、黯暮、湛凌、風呈姬、夜青仞、你，以及我剛才提到的愛露薩耶，你們都是這場斗爭的關(guān)鍵，在鏡像世界遭受毀滅的瞬間，你們?yōu)榱讼嗤慕Y(jié)果，必然會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那些分支，從眾多二分之一中延伸出來的可能性，會像樹的枝葉一樣蓬勃發(fā)展，最后包攬無限世界。”

喻羽泉并不全信女性的話，不過他也覺得女性的話并非空穴來風。

（答應我，回答我?guī)讉€問題。）

女性攤開雙手，仿佛在說“請”。

（習燁沙至今為止的快速成長，是你在從中作梗？）

“不，我與他僅接觸過一次，我只是把劍交給了他，利用那僅有的一次機會。”

說完，女性把那柄金銀對稱的鋒刃置到胸前。

（你，為何要找我談話？）

“你已脫離菲亞挪諭和其他神明的束縛，我們之間的交流只是促進未來分支改變的一個過程。”

女性說的話也談不上是高深的概念，喻羽泉暗自點頭。

“當然，我個人希望你不要再懵懂無知了。”

（懵懂未知也沒關(guān)系吧。）

很不爽對方的語氣，喻羽泉抓緊時機反駁回去。

“或許如此。”

女性沒有多言，不過她那平淡的語氣卻意外地令喻羽泉覺得她仍是個活著的家伙。

為自己而活，為別人而活，一樣是活著。

喻羽泉的想法不可避免地被對方聽到，這一次，女性沒有保持沉默，她選擇順著喻羽泉所言將話題擴展下去：

“世界會迎來終結(jié)嗎？”

（終結(jié)...連你這種超脫規(guī)則之外的存在都不知道答案，我又如何得知？）

這就是喻羽泉的心里話，也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

“就像我剛才說的，喻羽泉，生靈通常會有這樣的疑問。其實這種疑問可有可無，大部分生靈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自我認知不足的他們妄想目睹最后的時刻來臨，本來就是愚蠢至極的想法。

可是，愚蠢真的就是壞事嗎？

好好回想一下，正是因為愚蠢，無限世界中才會迸發(fā)出如此之多的進階概念。你剛才說的沒錯，懵懂無知也沒關(guān)系，這本身也算不上壞事。

新的文明時而誕生，舊的文明時而敗亡，這么說起來，無限世界已經(jīng)不停迎來終結(jié)了。不被數(shù)字包容、不被規(guī)則包容、不被文明本身包容的終結(jié)，已經(jīng)發(fā)生過許多次了，多到繁星的數(shù)量都無法比擬。

說白了，終結(jié)這個概念并非是絕對的。某顆沙子遭受巨浪沖擊，這可以說是沙子的終結(jié)；某個國家的社會體系陷入混亂，這可以說是國家與社會的終結(jié)；某只張開雙翼的巨龍咆哮著吞食瀕死的星球，星球無奈化為它成長的養(yǎng)料，這可以看作是星球的終結(jié)；某個宇宙文明在探索其他世界的途中遭受其他文明攻擊，沒有留下一點存活的機會，這也是終結(jié)——文化體系的終結(jié)。

這上面的例子，按照我的說法是還算幸運的個例。他們很幸運的，擁有可以令自己邁向終結(jié)的契機，想想看，假如一個文明的終結(jié)是由這個文明本身造成的，就連重復毀滅這種極其恐怖的事都能干出來，那么這個文明是否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當然，這長篇大論只是曾經(jīng)身為人類的我擁有的想法。事實上，混亂不是終點，沉寂的虛無也不會給自己反饋，所以我可以確切地說，混沌不是終結(jié)，終結(jié)之后也會迎來新生。”

（終結(jié)過后，會迎來新生？）

喻羽泉不敢茍同，在聆聽女性發(fā)言的時候，他的視線一刻沒從那面“鏡子”上偏離。

（你說你是諸神的敵人，那么混沌到底站在哪一方？）

“它只屬于它自己，或者說它什么都不是，它屬于一切。”

（那么，作為諸神的敵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要利用混沌達成毀滅諸神的目的？）

“如果我說是，你會如何？”

（想方設法阻止你。）

秒答。

（混沌是無法用言語定論的事物，更何況它連“事物”都算不上。我會讓它消失，從無限世界，讓它永遠消失。）

“哪怕你選擇的道路如此，我也不會成為你的敵人。”

（對我而言，敵人還是同伴都無所謂，我的認知中只有想讓混沌消失和不想讓混沌消失這兩種人。）

“也就是說，你已經(jīng)做出了你的選擇。”

女性點頭，她的嘴角有明顯的笑意。

“我尊重每一位生靈的選擇，這也是萬千可能性的其中一種。”

（你有預料到這種選擇嗎？）

“當然，我將目睹悲劇重復降臨。”

最終，在旋轉(zhuǎn)的星空之上，女性以這句話作為二者會面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