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爐上的小水壺咕咚咕咚冒著熱氣。
對面這位,拿一個小勺子熟練地在小茶壺里放進茶葉,提起水壺往里頭加水。
茶香撲鼻。
他拿起茶壺,在我面前的小杯子里添上茶,然后對我說了一句“請”。
我拿起茶杯,緩緩地飲盡,長舒一口氣。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
不對對面這位,此刻正盯著水壺上蒸出的白汽出神。
“是誰?”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擠出兩個字,像是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也猜不出,”我苦笑說道,“那一槍正中眉心,絕不可能是打錯。”
不久之前,我還在英國公使館的辦公室里,跟我那個“老冤家”史密斯品著茶。
奇變陡生,在我離開公使館漫無目的游蕩的路上。
我很肯定,那個被殺的人,肯定就是“監控者”,甚至是“掌控者”。
從他的眼神就可以知道。
但到底是“監控者”還是“掌控者”,我無法肯定。——因為在“它”剛說了幾個字的時候,一顆從我背后來的子彈瞬間把靈魂從這個軀殼中奪走——包括“宿主”的,也包括“寄主”的。
那個驚叫逃走的女人,提醒我那個“殺手”肯定已經遠去。
我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決定還是主動去找警察過來比較好——否則都不知道會弄什么幺蛾子出來。
我掏了幾個銅板,讓一個在遠遠驚恐地盯著的家伙去報警——我允諾他回來之后有賞,于是他很快就帶了兩個警察過來了——一個警官和一個輔警。
那個懶洋洋的輔警一看見地上的尸體,臉都嚇白了,拿著長槍的手不停地抖。
倒是那個警官慢慢上前,看了一眼,說了一句“浩家伙!”
嗯?這位好像有點面善?
待他畢恭畢敬地叫我“孫大少”之后,我終于想起,這位就是當年我“遇刺”之后帶我去見過殺手的那位唐山警官。
“大少防心,”這位胸有成竹道,“這寅是子殺的!絕對妹有寅會萊上大少!”
喂喂……這位好像誤會了什么……這人可不是我……
在我好不容易把事情說明白了之后,這位唐山大兄馬上換了個神情。
“改死!改死!”他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情說道,“局然又敢來海孫大少!浩大得膽子!”
呃……行吧……其實我也不是太肯定那個“殺手”的目標到底是誰……
只見唐山大兄蹲下觀察了一陣子,突然問道:
“大少,木有寅來過吧?”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沒有人來過吧?”
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他舉起拇指,單起眼念念有詞好像在瞄什么。
只見他站起來,輕輕踩著泥地,一步一步地向外走,終于在一個柴垛旁停下了,蹲下,在地上撿了個什么東西,然后用手指在泥地上畫了個圈。
“大少請看。”
我走到柴垛邊,看到他指著剛才畫的那個圈。
那里面是一個腳印,雖然我不是“專業人士”,但也看得出是平底布鞋的鞋印。看來這位唐山老兄很是有兩把刷子。
“英制左輪手槍。”
他又說道,把手上彈殼遞給我。
我心下一驚——我懷里的手槍好像也是英制的,不過天可憐見,槍聲響起的時候它還在我懷內呢!這年代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彈道測試,要是讓人見到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我接過彈殼,在手心把玩,好像依然可以感覺到彈殼上的余溫。
“大少,咱如何處理?”唐山警長問道。
怎么問我啊?我又不是你們局長……
不過想想,我也明白了。這位老哥還是摸不透這人被殺的動機,疑心我是知情的,有些事情可能他不知道要不要插手。
“人真不是我殺的。”我沒好氣地說道。
“咱知道,”他笑笑說道,“大少那會兒正站那兒呢!”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終于明白了。泥地上躺著的那具涼透了的身體,旁邊有幾個腳印——皮鞋腳印。
“然后呢?”坐在我對面的荊少云緩緩喝了口茶問道。
“讓他處理了。”我苦笑著搖搖頭,從兜里掏出一顆彈殼,豎放在茶幾面。
荊少云沒有看彈殼,自顧自斟了杯茶,問道:
“你覺得是什么人?”
“不曉得,”我皺眉答道,“但對方的指向性很明確……或許是對我的警告?”
“如果是仇家,何必這么費事?直接在路上廢你一條腿就可以了,或者……像上次那樣伏擊。”荊少云喝了口茶道。
“那……”我皺著眉喃喃道。
“你心里其實明白,”荊少云看著手里的茶杯施施然道,“對方就是沖著‘監控者’來的。”
“為何……”我心里的不安感更厲害了。
“你現在不是‘007’么?”荊少云笑道。
我可笑不出來。
“‘破壁者’,”他正色道,“也許遠比我們想象的強大。”
“既然是‘破壁者’,為何布置任務給我這么一個……一個‘小白’?”我不解道。
“可能,”他靠在椅背上看著天空慢慢說道,“只有你的條件才能夠接觸到‘破壁者’。”
“我不明白……”我這是真話。
“你身上也許擁有‘破壁者’需要的,也許是能力,也許是某些人……誰知道呢。”
“好了,”我抓抓頭發試圖讓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些,“‘他們’到底想干什么?干掉‘監控者’……‘監控者’的附身有什么用處?”
“也許,”荊少云直起身子看著我道,“他們知道打斷‘監控者’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我的腦袋更沉了。
“是我猜測的,”荊少云環抱雙手若有所思道,“你是否記得我們參加的訓練里有提到,如果穿越后附身的身體非正常死亡,那么穿越者的意識很可能‘迷航’,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
我睜大了眼,似乎抓到了什么。
“我猜測,”荊少云深呼吸一口道,“包括‘監控者’甚至‘掌控者’在內,它們也會‘迷航’。”
“難道……”我腦袋里出現了一個可能。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荊少云站起,瞇著眼看著即將落山的夕陽,幽幽道,“‘監控者’本來是想要傳達什么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