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進擊的劉宏

中平六年三月十一日，一對對身著艷麗粉色長裙，下身無長物遮擋的二八年華侍女輕車熟路的穿過熛闕、應門、前殿、紫殿、泰時殿、通天臺，來到了延壽館。

延壽館隸屬甘露殿，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天子劉宏所在地。這是一位讓世人左右為難、機智聰穎的天子，設立鴻都門學對抗太學，施行黨錮卻又準許何進解開黨錮枷鎖，封十二常侍與諸官爭斗朝廷，以拍賣的方式賣官鬻爵充實自己的內府卻又不將錢拿來充實犒賞軍隊……

臥坐在床榻上的劉宏嘗著侍女們從太醫院端來的補藥，被酒色掏空了的身體得到了一點小小的慰藉。仰天一嘆，難道我劉宏就這么不招你老天待見么，這天子的生活我還沒享受夠呢。

劉宏嘆氣，端藥的侍女們立馬戰戰兢兢的跪了下來，等級森嚴的皇宮內院，她們的命運輕如蟬翼，更何況現在的皇上就像一頭將要死去的獅子，孤僻乖戾。

劉宏很享受這種感覺，一個動作就能讓人顫抖。聞了聞延壽館里的氣味，空氣中彌漫著遼北進貢的龍涎香和他最愛的敬畏與恐懼的味道。

展了展眉頭，劉宏大手一揮，說道：“斬了。”

侍候在劉宏身邊的小黃門熟練的拍了拍手，一群身著白色長袍，面帶白色面具的伶人們從通天臺聞聲而來，拉著這些哭哭啼啼的侍女去往了她們該去的地方。

延壽館內眾人噤若寒蟬，自從王美人走后，陛下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可揣度了。

“朕統御寰宇，擁四海八荒之富，可總有人跟寡人作對……帝母阿父呢，何進呢，最近怎么回事，一個個的都消失不見，當寡人是擺設了，是吧？”劉宏有氣無力地向旁邊的小黃門問道。

小黃門當然不能告知劉宏實情，便說道：“陛下最近龍體欠安，趙常侍他們正在給陛下四處尋覓良醫呢!”

“難得他們有心。”兩眼凹陷，眼角無神的劉宏也不在意趙忠他們到底是干什么了，一群閹宦離開了他的庇護，鐵定會被文人們口誅筆伐，死得渣都沒有。

小黃門見糊弄過去了，內心喘了一口氣。這皇上是越發的難伺候了，時不時的就給你一個問題，這怎么能行!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雜家得給他找點樂子耍耍。

又一列隊的侍女進入了甘泉宮，小黃門看著行走中的侍女們下身不著衣物遮擋，瞧著睡眼惺忪的天子，心生一計。

“陛下，陛下，小的……”小黃門挪動著身體，屈身說道。

“有何事直言，畏畏縮縮的，朕又不是老虎。放心，直說就是——”漢帝劉宏微睜開眼回道。

“諾，陛下是不是倍感無聊?”

“哦?難道你有什么物事想獻給朕以求上升之機。快快拿來，朕給你估個價，保證童叟無欺。”一想到商賈之事，劉宏就顯得很是興奮，兩眼微瞇，活脫脫一個店鋪掌柜。

“陛下，小的只是有一個拙見想獻給陛下。”

“朕心大悅，小黃門都能向朕獻計了啊，說說看。”劉宏一聽不是做生意，仰著疲憊的頭顱說道。

小黃門低著身子，微微向神色微醺的劉宏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眼神時不時的瞟向劉宏的面龐。

“好，好，好，寡人賜你用回本名。”劉宏聽完小黃門所說，連贊三聲好，快馬停蹄的帶著小黃門走向泰時殿。

在宮內，小黃門的偶像便是張讓趙忠這些有名有姓以殘軀執牛耳，能夠在小黃門時被賜回原名，這不是妥妥的下一個中常侍，得了勢的小黃門看著龍輦之上的劉宏，敢不效死乎!

……

“此地如何，可能施行你跟朕所提的謀劃?額，你的原名是……”

“小人承鈞，小姓曹。陛下稱呼小的小鈞子就行。”

“小鈞子，小君子，好，好名字，哈哈哈……”劉宏登基以來，今天是少有的開懷大笑。

小鈞子不敢僭越打擾了劉宏的開心，就安安靜靜的四處張望著泰時殿，等著劉宏笑聲停止。

劉宏笑得肚子疼了，感覺渾身骨頭散了架一般，便躺在了泰時殿的兩個侍女懷里，眼神示意小鈞子可以說話了。

小鈞子得寵似的一笑，道：“臣下恭賀陛下，泰時殿寬敞明亮，又有小湖導致殿內冬暖夏涼，可建“裸游館”。”說完對著劉宏就是一拜。

劉宏正正的受了一拜，仗義每多屠狗輩啊，蹇碩這樣，這個小鈞子也是這樣。可那些世家、百官，就沒一個從心底里尊敬朕的!

劉宏聯想到了世家大族和百官黨爭的陰奉陽違，頓時沒了玩心。他說道：“那你便開始吧，做好了，朕大大有賞。朕有些疲了，先回去休憩一會兒。”

“起駕回延壽館。”龍輦旁的小黃門喊道。

小鈞子跪下應諾，看著龍輦之上正今而立之年的陛下如一個垂垂老朽的老人坐在龍輦之上，不禁心里一揪。

“陛下留步，”小鈞子大喊一聲，小步跑到劉宏的面前，跪著叩首道：“還請圣上恕罪，小鈞子有一事要密報于皇上，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放肆，你一個小小黃門就敢攔架，真以為自己能恃寵而驕了。”一個對小鈞子有嫉妒之心的小黃門扯著自己的公鴨喉嚨叫道。

“謬論，圣上，臣下拳拳之心，還望圣上讓小的將此話講完，說完之后，再殺小的不遲。”承鈞急切說道。

……

停止的龍輦上，太陽光直射到了劉宏不正常的蒼白臉頰，面露不適的聽著輦下的兩個黃門爭斗。

“行了，都給朕退下。”劉宏吼道。眾人應諾，皆紛紛退下。

“小鈞子留下。”

“諾。”

“你隨朕過來，”劉宏下了龍輦，靜靜的看著小鈞子，淡淡說道：“無人，說吧。”

“何進……董卓奏表……張常侍、趙常侍等……”

“好啊好啊，都是朕的好臣子啊，你附耳過來……好了，速去準備吧！”將袖中調令宮中禁軍的虎符交付給了小鈞子，劉宏默默的看著天空。

“還望圣上保重龍體。”小鈞子俯身大拜說道，流著眼淚，慢慢的退下了泰時殿。

劉宏陰沉的眼眸看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天空，都跟朕鬧啊，來吧，都跟朕鬧，都跟朕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