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棠回到馬府的時候，馬府很安靜。門口的幾個家丁依然站著，但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精神抖擻，反而流露出一絲疲倦、還有一絲隱藏的恐懼。

恐懼？

韓棠從來沒想到，馬府的家丁眼里，居然也會露出這種情緒。

任誰都知道，能夠加入馬府，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任誰都知道，馬府的弟子從來不會受到欺負。任誰都知道，能夠加入馬府，便意味著高人一等。

那他們眼中的恐懼，從何而來？

韓棠沒有問，他開始邁步向馬府里面走去。馬府里面的弟子也和往常一樣多，也和往常一樣在走動。但韓棠漸漸發現，他們的神情已不如往日高漲，他們的步伐也沒有往日整齊。

韓棠突然想到了天算子，他知道天算子是老馬手下的得力助手，他還知道天算子招籠人心最為厲害。那個年齡并不大的年輕人，卻有著一張尖利的嘴巴。那張嘴巴，吃飯能把筷子吞進去，說話能把死人救活過來。

按理說有天算子在，這些馬府弟子，應該比往日更有熱情才對？

閉了閉眼睛，韓棠向著竹林小苑走去。

中途也有很多馬府弟子看到韓棠，但看到他的人，都絕不會看他第二眼。

韓棠是個很奇妙的人。

他這個人，無論走到哪里，都像是很自然的出現，絕不會引人注意，好像他本來就該在那里出現一樣。他看起來并不冷酷，當然也并不顯得啰嗦。但正是這樣，更加讓人容易忽視掉他的存在。

但有一個人，多看了韓棠一眼，那人便是天算子。

韓棠走到一處花池旁的時候，他正從小路上走來。他依舊是一席簡樸長衫，手里拿著一把折扇，眼睛里也散發著微笑。但韓棠注意到，他的笑容，已有些疲倦。

“半個月沒見，你竟然突破玄階高級了？”

他一臉驚訝的開口。

韓棠卻比他還要驚訝，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修為，竟然會被天算子一眼看穿。

“是的。”韓棠點了點頭。

“真沒想到。”天算子笑道。

韓棠也笑了笑，他也沒想到。

“老馬呢，他在庭院里面么？”韓棠沒有打算去找老馬，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天算子立刻搖了搖頭，道：“前些日子老馬自圣山回來之后，便陷入了閉關，至今還未出來。”

韓棠的眼睛卻是微微一瞇，老馬去過圣山？

那他為何沒看到？

但他不愿再多想，道：“那我先回小苑去了，去了一趟圣山，不僅沒有收獲，反倒是惹到了一些麻煩，導致現在才回來，真是晦氣?！?

這句話便是在向他解釋，自己這么晚回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天算子卻似乎沒有聽出他的意思，道：“半個月時間，突破到玄階高級，這怎么能說是沒有收獲？”

說著，他就笑了起來。

韓棠也笑了，笑得很輕松。因為他突然發現，天算子是個好相處的人。

然后韓棠便邁步向前走去，他已迫不及待要回到房間里，關上房門、閉上眼睛，細細的規劃接下來的日子。系統規定的日子已不多，韓棠絕對不能懈怠。

但韓棠才剛繞過幾個小道，便是在一處墻壁上，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靠在墻壁上，眼睛已經閉上，臉色也已經發紫。

韓棠知道，他已經死了。

這是韓棠第二次在馬府看見死人，上一次他便看見了一個。很多事情第一次出現時可以理解為偶然，但若是重復第二次出現，便容易引起注意。于是韓棠走上前，細細的打量著那個死去的男子。

他漸漸發現，這男子身上穿的，竟然是馬府弟子日常穿戴的服飾。這已表示，這個男子是馬府的弟子。

但馬府的弟子，為何會死在這里？

韓棠縮了縮鼻子，空氣中又泛起了一絲血腥味，還有一絲腐臭味。實際上他剛一走進馬府，這股味道便已經存在，只是還沒那么濃郁。

韓棠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人的尸體背著，到老馬那里去，讓他看看？又或者是把天算子叫過來，讓他看看？

但接著，韓棠就搖了搖頭。他的眼睛不比天算子清晰多少，天算子的眼睛也并不比他差多少。他能看見的東西，天算子也能看見。老馬雖然老了，眼睛卻還好使，他也一定能夠看見。

既然別人都看見了，韓棠就沒必要再多管閑事。但他也漸漸明白，馬府肯定有什么事情在發生。

......

韓棠回到竹林小苑的時候，再度看到了風雪兒。她一席白色衣裙，就站在竹林之中，婀娜嬌軀輕靠在一顆參天綠竹之下，神色依舊如月光般清冷。這一幕看起來，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的血脈便得粗大、眼睛變得發亮。

韓棠卻沒有。

他想到了上次在至尊墓之中，太一子說的那一番話。他曾說風雪兒是上古的‘道一至尊’轉世，而且從他的話音之中，韓棠已聽得出，那‘道一至尊’，應該是一個男人才對。

而風雪兒是一個女人。

韓棠覺得生活越來越有趣，但這是別人的生活，與他無關。于是他走上前，道：“風師姐?！?

風雪兒自然看到了韓棠，但以她安靜的性格，韓棠若是不主動打招呼，她也決不會說話。但既然韓棠開了口，她便說道：“你去了圣山？”

她的聲音很清冷，神色也很平靜。

這已不是在說話，而是在詢問。

“嗯，可惜碰見了修羅宗的弟子，被追殺了半個月?！表n棠雖然很少撒謊，但這不代表他不會撒謊，而且他撒起慌來，臉色也不會變紅，特別是面對風雪兒這種神經比較直的女人。

風雪兒果然沒有懷疑，她也知道韓棠和修羅宗的恩怨。但接著她俏臉之上就露出幾分驚色，道：“你突破玄階高級了？”

韓棠又點了點頭，并且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但他什么也沒有解釋。

而且他的心底已經泛起一絲涼意，他沒有想到，風雪兒和天算子一樣，能一眼看透他的修為。而他剛才卻連天算子的靈力氣息都沒有感受到，甚至現在他也看不透風雪兒的修為。

“難道他們都踏入地階了？”

韓棠腦海之中閃過這個念頭，但他卻沒有問出來。

韓棠沒有解釋，風雪兒也就沒有再說話。她嬌軀一動，便是進入了竹林之中的小屋之中。

注視著風雪兒的背影消失在竹屋之中，韓棠卻是皺了皺眉。他已經聞到馬府的空氣之中，泛起了一絲不正常的味道，為何風雪兒卻對此毫無反應？

難道她鼻子不好？

韓棠不覺得風雪兒鼻子不好，實際上女人的鼻子比男人還靈敏，她們能聞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

再度閉了閉眼睛，韓棠沒有做過多無謂的瞎想，他一轉身便走進了竹屋之中。他雖然沒有看到小然，但隱隱覺得她現在應該沒事。

來到竹屋里面，韓棠緊緊的把竹門關上。然后他就來到窗前，開始欣賞著窗外的竹林。

實際上他在沉思。

他在考慮，接下來要做什么？

曹冰已經被他殺了，但韓棠也知道，在老馬手底下，曹冰的修為是最低的。相比之下，風雪兒和天算子的修為，絕對要強上許多。

韓棠在想，自己現在要擊殺老馬、風雪兒、還是天算子？

想，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可以，韓棠希望自己什么也不想。但他畢竟不是死人，人只要還沒死，就不能停住思想。

半響之后，韓棠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去擊殺那個灰衣人。

灰衣人，自然是上次在馬府庭院之中，一劍擊殺天河四劍的那個神秘人。

韓棠本該擊殺風雪兒和天算子才對，因為他們二人的修為，看起來并沒有那個灰衣人高。但韓棠最終還是決定先擊殺掉他，沒有理由，僅僅是因為一絲直覺。

韓棠也想過自己現在就去找老馬，將他殺掉，但他很快發現這個念頭很可笑。

準備要殺一個人，自然得要先了解他的性格喜好，還有他的修為。但韓棠突然發現，自己對那灰衣人，一無所知，除了上次那快若閃電的一劍之外。

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灰衣人如今在何地，在做著怎樣的事情。

他開始回憶灰衣人那一劍。

韓棠自認自己的速度并不慢，特別是殺人的速度。但他知道，和那灰衣人比起來，自己在速度方面，毫無優勢。哪怕是突破了玄階高級，韓棠也不認為自己能夠達到那樣的速度。

韓棠的手，漸漸的撫上了拇指之上的空間戒指。他已準備取出那顆天丹，那顆丹藥，可以讓他突破地階。

但就在這時，竹屋之外傳來一陣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