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八層家資,下次又該是什么?”
趙孟目露寒芒,道:“難道,真要我等量甾丘之物力,結陳氏之歡心?不要說我等做不到,就是能做到,你們說,我等又要付出何等代價?”
“以前,是有秦衛牽制陳、程二人,這三人雖非善類,但各有各的心思,你我還能在夾縫中求存。可秦衛被殺之后,陳、程二人互為朋黨,有這二人在甾丘,我等焉有活路?”
“這同樂宴,名為同樂,實為死地。若小侄今日不奮起反擊,待陳縣尊真的匕現時,各位叔伯怕是就不能安然的坐在這了!”
話說到這里,黃、劉等家主已露慚色。
趙孟舉目四望,朗聲道:“小侄為叔伯們除心腹之患,只是借些家丁,調用些佃丁而已,難道各位叔伯還能不借?”
“這……”
黃仁一時語噎,換做其他時候,以黃仁的奸巧,有一百個藉口抽身而去。
只是今時不同以往,趙孟身上的血,都還沒干徹底。現在整個同樂樓,又落入趙孟的掌控,這個時候的趙孟,在黃、劉等家主眼里,其威脅程度可比陳縣令高的多。
畢竟,趙孟年輕氣盛,真要把他惹毛了,在這同樂宴上大開殺戒,誰又能攔得住他。趙辛固然是趙家家主,可看他席間表現,很難讓黃、劉等家主相信,趙孟能聽得進趙辛的話。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趙孟身旁的王鎮惡時,心頭更是凜然。
此時的王鎮惡,正冷眼看著這些大戶,眸間似有冷光閃爍,手握著衣帶邊的刀柄,顯然是等趙孟一聲令下,就將黃、劉等輩或殺或剮。
事已至此,由不得黃、劉等人再有其他心思。真要硬頂著不借家丁、佃丁,那就是居心叵測,說不得就要給其來個暴卒,亦或是橫死了。
劉家主平復心緒后,道:“既然,賢侄把話都說到這里了,那我等老朽便盡點微末之力,助賢侄一助?!?
說罷,劉家主又想了一下,道:“我劉家,可出家丁五十,佃丁一百,”
“我黃家,亦出家丁五十,佃丁一百,”
劉家主話音剛落,黃仁就在旁接下。
“我褚家,出家丁三十,佃丁五十,”
“我陰家,出家丁三十,佃丁五十,”
有黃、劉二人在前,其后各家家主知道尺度,紛紛開口。
他們當然不可能把全部的家丁、佃丁,都借給趙孟。但只借一部分,十五家合在一起,依舊是一股強悍的武力。
有這一千三百余青壯在手,趙孟膽氣一下就壯了起來。
趙孟面上帶笑,道:“如此,就請各叔伯席間靜坐,等小侄平滅程度,再與各位叔伯賠罪?!?
至于如何調動各家家丁、佃丁,趙孟早就胸有成竹。只要各家家主應下,并給出自家信物,趙孟就有辦法,盡收家丁、佃丁為己用。
不外乎將兵之道爾,趙孟本我出身天水趙氏,是真真正正的仙門大閥,在這等大閥之中,哪怕是庶子,也要完成數不勝數的學業、道業。
其中所吃的苦頭,簡直難以言述。最后在學業、道業之上都有所建樹,才稱得上是合格的門閥子弟。
而將兵之道,僅僅只是諸多學業之一。
…………
縣衙正堂,
明鏡高懸匾額下,縣丞程度坐在大堂公案前,手里把玩著案上撫尺,不時輕輕拍擊案面,臉上帶著淡笑。
“這個椅子,就是比本官以前的椅子,坐著舒服。”
程度滿是稀罕的坐在縣令的椅子上,拿起撫尺一拍,徐徐道:“升——堂!”
大堂空曠,只有程度回音,在此間回蕩。
程度覬覦這縣尊之位久矣,只是苦無機會,縣丞與縣令看著只差一級,可這一級就是主從之別。任程度經營十幾年,仍不能邁出這一步。
要知道,不是誰都是陳少文,出身大族,有個好伯父可以依靠。似程度、秦衛這等寒門,甚至連寒門都不是的人,仕途路可謂步步坎坷。
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程度、秦衛二人無可爭議,皆是一時之干才。沒有這份才干,又沒有大族依靠,程度就是文章寫的再花團錦簇,也別想爬上縣丞的位置。
只是爬到縣丞的位置,對程度這種出身的人來說,已是到頭。再往上爬,就不是憑借才干,可以的了。
況且,當下魏庭威權俱無,各地藩鎮諸侯群起,執掌一縣的縣令,在這個時候,幾乎等于是一方小藩鎮。只憑程度的能耐,根本無法再進一步。
這也是程度在陳少文正位后,立刻就向陳少文示好,甚至最后不惜一手打破牽制,與陳少文聯手襲殺秦衛的原因。陳少文或者說他背后的陳家,給了程度無法拒絕的承諾。
程度喃喃自語:“正堂大位,”
“殺啊?。?!”
就在程度自顧自的坐在明鏡高懸下,暗自嘆息的時候,縣衙外喊殺聲忽起。
這一下,讓程度一震,從恍惚中回過神。
隨后,他立刻提起身邊的佩劍,拔劍出鞘,神容冷峻的起身,向堂外走去。
身處亂世,多次經歷兵戈陣仗,幾經生死,程度這個文官,其實也有一手不俗的劍術。
“程縣丞,程縣丞,不好了,不好了,”
程度剛出正堂,就見一個一身是血的衙役,踉踉蹌蹌的走來。
看到這衙役,程度心頭一緊,他一把抓住衙役的臂膀,急聲問道:“衙外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的殺聲,又是怎么一回事?”
“縣丞,縣令,縣令被趙家殺了,趙家起兵,趙家起兵了,”
衙役的話顛三倒四,讓程度的眉頭,不覺皺了皺。
“趙家?縣令?”
程度敏銳的察覺到其中關鍵,更是想到了衙役所要表達的意思。
“陳少文那個家伙竟然死了?怎么可能?”
雖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但看衙役的傷勢,又聽到衙外的殺聲越來越進,程度的臉色徹底白了。
“這個蠢物,這都能讓人翻盤,該殺!”
程度狠狠的罵了一句。
一日不到,風云突變,形勢逆轉,程度真不知道該說舉事之人膽略駭人,還是堂堂郡望陳家子盛名難副。
他只知道,如果不能壓下叛逆,不只他要死,他全家老小都要跟著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