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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僧人李增枝

大雄寶殿鎏金飛檐正對著洱海,夕陽將朱瞻基的玄色箭衣染成琥珀色。這位身著便服的太孫殿下正仰頭端詳殿前《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的牌匾,那匾上的字跡在暮色中泛起幽光。遠處藏經閣檐角懸著的琉璃燈恰好晃過兩人視線。

李增枝合十的手勢微微發顫,佛珠在掌心壓出紅痕。朱瞻基轉身時腰間玉佩輕撞,碎玉聲驚起檐下白鴿。門外正有香客們捧著蓮花燈從放生池邊走過,燭火倒映在池水里,像散落的星子突然凝固。

眼前這和尚話中說:“有隱情面奏”---,“有欺君之罪”---,口口稱“臣”,還說他是開國功臣李文忠之次子李增枝?難道他竟認識我嗎?可惜我卻不認識他李增枝!

自出宮至今三月有余,朱瞻基一直掩飾得很好,平安無事,沿途游山玩水,心情放松,沒想到在這云南的偏僻大山里卻多有貓膩。

朱瞻基聞言一怔,腦中瞬夕萬變,隨即對青龍、白虎凌厲地使了個眼色低聲喝到:

“不得無禮!退下!”

接著他將手一背,拋下驚愕不已的沈海波、傾城一眾人,昂首邁步自顧進到偏殿,隨之吩咐:

“帶他殿內敘話!”

這一刻的朱瞻基全沒有了“黃公子”往日的幽默和隨和,露出了一身的霸氣和威嚴。全然無知的沈海波愣愣的看著他,覺得自己的好兄弟此刻仿佛變了一個人。心中不由得想起胸無城府的俏丫頭無心曾告訴過他,孫姐姐家的這位姐夫,他可不是凡人,文武雙全,有情有義,還可能是宮里的什么高官。

眼見得幾十個侍衛頓時挺身按劍如臨大敵,白虎安排人手將所有殿門路口把守嚴密,不許閑雜人等靠近。青龍與七八個侍衛虎視眈眈的不離朱瞻基左右,負責路途出行時信息密探聯絡的朱雀已帶人飛馬而去,前往聯絡點召集錦衣衛出動待援。盡管這些人都是穿著便衣,讓人難辨身份,但一群壯漢氣勢洶洶,渾身散發著殺氣,令人不寒而栗。僧人們見事不好都識趣地遠遠避開,識時務者為俊杰,誰也不想去觸這個霉頭。

“李增枝?你可以抬起頭來。”

望著匍匐在地的那顆光頭,朱瞻基冷冷地說道。

“謝殿下!”

李增枝一頭冷汗地又叩了一個頭,慢慢的揚起了他的那張圓圓胖胖五官端正修飾的很是整潔的臉。朱瞻基這才注目看清此僧不是別人,正是精舍品茶時,端坐在了悟法師身旁的那位身穿灰色僧袍,面無表情,手中緩緩轉動著一串檀木佛珠的中年和尚。他短短的胡須修剪有致已有少許花白,年紀約有四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即使他是身穿僧衣,神色驚慌卻也隱隱有種遮不住的富貴之氣。

“殿下?我是哪位殿下?”

“皇太孫殿下。”

李增枝聲音低微,卻吐字清晰,穩穩不動。朱瞻基眼眸一亮渾身一滯復又厲聲道:

“你如何認得我?”

李增枝抬頭看了朱瞻基一眼,眼目低垂又說:

“罪臣與建文都是洪武十年出生,今皇太子是洪武十一年生,我們表兄弟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甚是交好。殿下是洪武三十一年出生,雖在北平,但常回京師宮中和中山王府,永樂帝登基后罪臣更是以經常得見。看來殿下是忽略了罪臣。”

朱瞻基聞言微微一笑,道:

“哦,忽略了你,看來倒是晚輩的不對,我要稱你一聲表伯父了。”

李增枝一聽急忙又叩頭:

“不敢,不敢!罪臣惶恐!”

“那就起來,坐下敘話吧。”

“謝殿下賜座!”

有侍衛遞過一張板凳,李增枝在板凳上坐下,揮袖擦了一把汗,面色稍微有些放松。

此刻的北平城應飄著楊花,皇太子朱高熾可能正倚在文華殿廊柱旁,看夕陽將紫禁城琉璃瓦染成血色。記起父皇朱棣曾說,這宮闕下埋著二十萬工匠的白骨,此刻飛檐上的銅鈴正叮當作響,像極了洪武初年淮河渡口摔碎的酒盞。

朱瞻基撫摸著腰間的太祖爺佩劍,那上面鑲嵌的羊脂白玉被戰火熏出的焦痕仍在。透過窗外老槐樹枝椏交錯,恍惚間化作當年濠州城頭招展的義軍旗幟。皇爺爺總說“家國情仇皆塵土“,可大內宮墻樹根處新翻的泥土里,分明躺著半枚銹蝕的箭鏃——那是靖難之役時南軍兵士射穿燕軍衣甲的遺物。

暮鼓聲中,九門提督府的燈籠次第亮起時。朱瞻基經常會望著護城河上漂過的孔明燈,忽然想起父王朱高熾總愛把《大誥》放在檀香木匣里,匣底壓著的,正是太祖爺當年裹過傷口的素紗。當晚風卷起《皇陵碑》拓片,碑文上“魂悠悠而覓父母無有“的字跡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好似百年來所有戰死的英魂,都化作了城墻上斑駁的苔痕。

朱瞻基曾聽皇爺爺說過,早年,太祖爺爺朱元璋以淮右一介布衣帶兵打天下,是何等的艱苦卓絕。那時太祖爺爺唯一的親人只有一個二姐,名叫朱佛女。她嫁與農夫李貞,生下一個兒子小名保兒,大名李文忠。

可不幾年保兒的母親朱佛女就因病去世了,父親李貞帶著他輾轉兩年于亂軍之中,多次死里逃生才在滁州見到舅舅朱元璋。朱元璋一見李文忠十分喜歡,便將他收為義子,跟著他姓朱,叫朱文忠。

朱文忠十九歲時以舍人的身份率領親軍隨軍支援池州,打敗了池州軍閥趙普勝的天完軍,以驍勇善戰成為諸將之首。此后,朱元璋對朱文忠十分寵信,常派他監軍隨軍出征。文忠轉戰沙場,率軍攻克大寧、高州,斬魯王。官至榮祿大夫,浙江行省平章事,才復姓李,叫李文忠。

明朝建立后,太祖皇帝追封二姐朱佛女為曹國長公主,李貞為駙馬都尉。李文忠多次領兵出塞,征討元軍殘余勢力,戰功赫赫,獲封曹國公。洪武十二年(1379年),太祖皇帝朱元璋又詔命李文忠主持最高軍事機構大都督府,兼主管最高學府國子監。

洪武十七年(1384年),開國名將李文忠在一次戰事中不幸得了“卸甲風”病逝,年僅45歲。被追封歧陽王,謚“武靖”,配享太廟,肖像掛在功臣廟中,僅次于徐達、常遇春,位次第三,又賜葬鐘山。李文忠長子李景隆字九江,身長,眉目疏秀,相貌俊朗,顧盼生輝,自幼讀兵書通典故,天生一副大將之風。于洪武十八年承襲曹國公爵位,掌管左軍都督府事,時常外出入各衛兵營練兵,每于朝會進止雍容大度,深得太祖喜愛,累官至太子太傅。

建文元年,建文削藩逼反燕王,“靖難之役”中,大將耿炳文作戰失利,眾人覺得將門必出虎子,便公推李景隆做平叛大將軍,手握五十萬重兵,十倍于燕軍的兵力,足以碾壓朱棣。卻不料李景隆“寡謀而驕,色厲而餒”,因為自己的指揮無方,屢戰屢敗,最后讓朱棣兵臨城下,還替他打開了金川城門迎駕。李景隆作為朱允炆的一員大將,從此成為笑柄,人稱“草包將軍”。

但皇太孫朱瞻基可不這么看,他認為曹國公李景隆像他的父親一樣絕對是個牛人。想一想當年隨太祖爺爺朱元璋打天下的34個人,最后剩下的5人。一個郭英,數次救過朱元璋的命。二個湯和,為人低調,比較識相。三個沐英,不但是朱元璋的干兒子,還遠離皇城在云南,恪盡職守。四個耿炳文,忠心,只善于守城,不具有進攻性。第五個就是李文忠,史稱“器量沉宏,人莫測其際,臨陣踔厲風發,遇大敵益壯”。曾以一千兵士,大敗張士誠二十萬軍隊,也是一尊皇爺爺般的無敵戰神!

朱瞻基認為這是因為李景隆眼光遠大,心中有數。他可不想為那幾個格屁文人的瞎指揮,上陣去為該輩自相殘殺,拼個你死我活的,讓大明傷了元氣。其實無論朱允炆做皇帝,還是朱棣做皇帝,他都是皇親國戚,所以從心里不希望自己人打自己人,赤膊上陣的瞎折騰。李景隆只得選擇委屈自己,自毀形象地做個“逃跑將軍”,“草包將軍”了。說到底這也是一種大智慧。

李景隆兵敗,五十萬護國軍一潰千里,死傷逃散。滿朝文武皆曰李景隆可殺!還被方孝孺指著鼻子罵:“壞陛下事者,此賊也!”以大臣鄭公瑾為首的一群官員,不等朱允炆發話,就沖上去對李景隆一頓胖揍,把他打得鼻青眼腫,幾乎喪命。

但建文帝卻并沒有怪他,既不打也沒罰。只是解了職,仍回了都督府。后來燕王朱棣登基為帝李景隆照樣被封了官職,特進李景隆為光祿大夫、左柱國,增歲祿千石。朝廷有大事李景隆以朝臣之首的身份主持朝議,盡管許多功臣不服,但這就是皇親國戚的待遇。就是永樂二年,有幾個御史和大臣聯名上奏曹國公李景隆:身為國之重臣,整日手提鳥籠忙于斗雞賭馬泡妞,品行無狀,且“在家坐受閣人伏謁,如君臣禮,大不道。”連其二弟李增枝也受到牽連,被副都御使陳瑛告發“多立田莊,蓄童仆成千,意叵測。”

永樂皇帝只得下旨籍其財產,削爵,下李景隆于獄。李增枝也被圈禁在家。后雖聞得李景隆曾在獄中絕食十多日以示抗議,但卻仍活得好好的,幾個月以后又查清案情恢復名譽,放出獄去,發還田產,爵位,一切照舊。

皇帝對于御史的風聞奏事,也是無可奈何,這是太祖皇帝時就立下的規矩,御史有風聞奏事權,即使是查無實據也不能怪罪。對這群長舌婦般多事的御史,永樂皇帝有時恨得牙根癢癢,可還是得滿面笑容的口稱“愛卿,平身!”,因為誰都想要個好名聲,皇帝也不例外,要做個虛心納諫的有道明君,不想被后人罵做昏君。

可這個案子結了之后,不幾年,歧陽王府就告知朝廷,前軍左都督李增枝神志失常突然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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