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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尾聲

第一百三十章尾聲

暮雪壓彎了蘇州河畔的銀杏枝,最后幾片金箔似的葉子墜入青石板的裂縫。老祠堂的飛檐下懸著褪色的八角燈,燈罩上刺繡的團龍被蛀出星點孔洞,漏出的微光倒映在冰面,恰似永歷年間沉入滇池的十二冕旒。

河面薄冰裂開蛛網紋時,烏篷船頭的老艄公收起竹篙。他解開纏在桅桿上的靛藍布帶——這是三十年來第三十七次更換暗號。船底隔層里,青龍偃月刀已銹成玄鐵,倒是藏在族譜夾頁的檄文,墨跡仍如崇禎四年那場驚蟄的雨水般新鮮。

對岸酒肆飄來新醅的屠蘇味,混著寒山寺銅鐘的余韻。穿灰鼠褂的賬房先生擱下狼毫,筆洗里朱砂化開的漣漪,倒映出窗欞上剛貼的灶王像。畫像下的黃歷分明寫著道光二十三年,可那灶君衣袂間分明繡著洪武年間的云蟒紋。

夜霧漫過觀前街的牌坊,打更人梆子聲里藏著《石灰吟》的調子。某座荒廢的繡樓頂層,八幅破舊的《徐霞客游記》輿圖正在燭火下拼合,圖上山川脈絡被朱砂重新勾勒,在泉州港的位置洇開血似的紅暈——半塊摔碎的茶盞正壓在鄭氏船隊的舊航線上。

子時霜霧最濃時,二十八個燈籠沿運河次第亮起。每個竹骨燈籠都蒙著前朝官窯燒制的素紗,紗面浮凸的暗紋需湊近才能看清:當最后一只燈籠飄過楓橋,所有暗紋將拼出半闕未寫完的《正氣歌》。

瓦當上的殘雪化作檐溜,叮咚聲里摻著地下錢莊的銀錠碰撞。當鋪庫房里,某件當票寫著“舊瓷瓶一對”的木箱深處,藏著三百七十九枚永昌通寶。銅綠斑駁的方孔間,依稀可見李闖王當年熔掉的洪武銅龜鈕印痕。

更夫第四次敲響梆子時,早開的玉蘭突然抖落滿樹積雪。花苞綻裂的脆響驚醒了守祠堂的白貓,它躍上供桌,爪尖拂過靈牌上新落的香灰——最末位的檀木牌位底部,藏著半張墨跡未干的《討虜檄》。

東方既白,賣花阿婆掀開蓋著絨布的竹籃。含露的梅枝下壓著二十四個扎紅繩的艾草人偶,每個背后都用簪花小楷寫著名字。當第一縷陽光刺破河面薄冰,冰層斷裂聲宛如傳國玉璽墜地的清響,正在碼頭卸貨的腳夫突然哼起了變了調的鳳陽花鼓。

北京故宮,金水橋下的河水映照著刺眼的白日仍在流淌,青天之上的云已被風吹向遠方。

明朝滅亡后的三百年,在中國廣闊的土地上,火種未熄。明朝后裔、李自成、張獻忠的農民起義軍殘余勢力、各地英雄豪杰、有識之士興起的反清復明運動,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壯士們頭可斷血可流,前赴后繼,可歌可泣。人們終于悟出了一個道理,在千千萬萬反清復明的義士心中,明王朝只是一個象征,是指引他們理想和信念的一座燈塔。在他們的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是對漢族幾千年政權的尊崇,還有對華夏文化的敬仰。他們也許無法阻擋八旗大軍的入侵,可是他們要用生命來為信仰而斗爭。

暮色漫過東華門時,老孫頭聽見了第一聲鞭炮炸響。

他縮著脖子往墻角貼了貼,檐角殘雪簌簌落在油漬發亮的棉襖上。往日這個時辰,早該有戈什哈提著燈籠沿街驅趕攤販了。可今日滿街都是亂竄的火星子,有人把整掛鞭炮拋向半空,紅紙屑混著碎雪落在新掛的五色旗上。

“辮子!剪辮子嘞!“斜對面剃頭匠的吆喝聲劈開暮色。老孫頭下意識摸了摸腦后盤著的花白辮子,銅錢結早被汗漬浸得發黑。幾個穿灰布軍裝的年輕人推搡著經過,刺刀尖上挑著截辮子晃悠悠的,像條僵死的蛇。

乾清門方向突然傳來馬蹄聲,老孫頭慌忙把插滿糖葫蘆的草靶子往陰影里藏。一隊騎兵舉著火把疾馳而過,火光映亮他們剪短的鬢角。最前頭的軍官突然勒馬,戰馬前蹄騰空濺起雪泥,驚得老孫頭倒退半步。

“老丈,來串糖墩兒。“軍官翻身下馬,領章在火光里泛著銅色。老孫頭哆嗦著遞上糖葫蘆,瞥見對方腰間駁殼槍柄上纏著紅綢。軍官咬下顆山楂,突然笑起來:“您這糖衣熬得透亮,跟咱們新鑄的銀元似的。“

遠處傳來沉悶的鐘聲,老孫頭數著,足足敲了二十一響。自打光緒爺大婚那年聽過二十四響,紫禁城頭回傳出這么不吉利的鐘點數。騎兵們突然齊刷刷望向西邊,老孫頭順著望去——暮色中的三大殿輪廓正在融化,飛檐上最后幾片琉璃瓦泛著血色的光。

軍官把銅元拍在草靶上,清脆的撞擊聲驚飛了檐下的寒鴉。老孫頭低頭瞅見銀元上袁世凱的側臉,再抬頭時,騎兵們已經消失在騰起的鞭炮煙塵里。他忽然覺得腦后發輕,一摸才驚覺盤了四十年的辮子不知何時散開了,灰白頭發正被裹著火藥味的北風扯向飄揚的五色旗那邊。他低聲自言自語:“唉,不是咱變了,是時代變了。咱本來就是一百姓,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孫家的傳統啊不能忘!”

不可一世地大清王朝也有完結的時候,離開了馬背的子孫是一代不如一代。從清兵入關起268年之后,從皇太極改國號為大清起,歷經十一帝的清王朝終于被辛亥革命軍推翻。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后的一個封建王朝,從此中國的大地上再也沒有皇帝。

巧合得很,突然會想起那個傳說,當年仙道張三豐對漢王朱高煦說的那些個話:“朱高煦,你不要再有怨言。信老衲的話,在遙遠的北方建州的深山密林里,你的歸宿在那里。若干年之后,老天不負苦心人,你們父子十一人都會得到你們應得的皇位。”

又納悶滿清這個動不動就屠城的殘暴民族,殺人嗜血。但入關后竟然一反常態,對明朝皇陵禮敬有加。聽說清皇每年都要去北京市昌平區天壽峰拜祭十三陵。每一任新皇帝登基后,也要先去祭拜天壽峰南麓明十三陵之首的明長陵,祭掃成祖朱棣的陵墓。使得明長陵的地面建筑保存得最為完好,包括配殿、明樓、寶頂等,其建筑風格一直宏偉壯觀。

滿人的始祖據說不知其父,母親是食紅果而孕生。他們自入關就開始學習漢字漢文,詩詞歌賦,農耕養蠶,把自己融于漢文化,幾百年的演化后,使得滿族很快就成為了中華民族大家庭的一員。

盡管許多人至今不相信,但一草一木皆有緣,萬事萬物皆有自己的運行軌跡。相見是緣,分離是緣,再相逢在一起也是緣。

這些愛新覺羅氏的后人們,該不會糊涂到認錯祖宗吧。

大江之畔又有人在高歌那首千古名唱,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完結 2019、3)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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