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飛濺,揚(yáng)在空中。三尾狐眼看著自己碩大的狐尾被斷去兩尾,猩紅之色充斥著四周。她疼的臉色慘白,額間汗珠滾滾滑落,滿眼盡是不甘與憤恨。
三尾狐的三尾被斬了其中兩尾,便是去了其三分之二的法力,待三尾悉數(shù)被斷,那么便是命喪之時。天蓬神色冷硬,身形穩(wěn)如泰山,渾身浴血,猶如殺伐的戰(zhàn)神,踏過地獄而來。
小狐此刻已然忘記了任何的動作,她呆呆的看著身形狼狽,卻絲毫未見退卻的三尾狐,心中已然疼痛的忘記了呼吸。
天蓬目光平淡的盯著面前的狐精,三個面孔或是閉目或是淡然,卻都沒有了之前的狠厲猙獰之態(tài)。狐精已然失去了招架之力,毫無回?fù)糁Γ瑯?gòu)不成任何的威脅。或者從始至終,天蓬都未曾將這只狐精放在眼中。對方能有這樣的下場,當(dāng)是在意料之中。他語氣森冷道:“莫要再做多余反抗,且自己了斷,還能留下一條魂魄,入了地府,尚可去往六道輪回,來世可為今日所做下的惡事恕罪。”說罷他將六臂收斂,殺氣大減,只等對方能聽他勸誡,就此罷手。
三尾狐腳踏火焰,身形踉蹌卻不愿倒下。它支撐著身體不肯伏下身軀,斷尾處的傷口鮮血汩汩而出,沾染在火色皮毛上,粘膩不堪,形成了刺目的圖樣。聽聞天蓬之言,三尾狐沒有抬頭。那傷口是在疼痛,幾乎是想要即刻暈死過去方才得到解脫。但片刻之后,它卻低聲的笑了起來,只是如今它是以狐貍身形示人,又沾染著鮮血,狹長的雙目此刻彎彎,嘴角上揚(yáng),卻是說不出的鬼魅。那聲音似是從胸腔伸出所發(fā),先是隱忍般的笑聲,繼而便是逐漸張揚(yáng)的大笑。而那張狐貍面孔也變得越發(fā)扭曲,整個眼睛瞪著想要裂開,張口狂笑,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
它怎能就這樣敗在天蓬手下,要知道今日所有的事情,都不會就此了結(jié)。說什么用來生彌補(bǔ)今日罪孽,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它當(dāng)初肯做,就料定不然不得善終。即便是要死,也斷然不能這般毫無價值的赴死。一切的一切,還沒有結(jié)束,即便是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物盡其用,死得其所。
三尾狐恨恨的盯著天蓬,雙眸之中燃燒著憤恨的火焰。它修行三百余年,方成三尾,如今被斬去兩百年修為,自知不能與對方相抗衡。三尾狐竭力的穩(wěn)住身體,語氣不屑道:“你法力高深,我并非你的對手,但是今日一戰(zhàn),即便是慘敗,也斷然不會自我了斷。于林坡中的狐族,即便是戰(zhàn)到最后一口氣,也斷然不會任憑對手欺凌輕慢。我狐王雖然慈悲,卻不是怯懦畏縮之輩。他當(dāng)日即便是剩下最后一絲力氣,卻也是沒有臣服妖物腳下。狐王如此,我族人更是如此!”三尾狐低頭看了看站在地面之上仰面望著自己的小狐,眼中閃過一絲凄涼與訓(xùn)誡之色。它停了停,對著小狐厲聲喝道:“音兒,你可聽見了我今日所言!”
小狐滿腔悲憤,腦中某一根弦倏地繃緊。她凝視著天空中的三尾狐,與其對視。那充斥著不甘與倔強(qiáng)的目光像是一道利劍,狠狠的刺痛了她的雙眼。小狐將雙手握緊,覺得眼中淚水溢出,便用力的將手指刺破,用那疼痛之感,將想要宣泄出來的悲傷之感逼迫回去。小狐不再向著后退,揚(yáng)著頭,神色無比堅(jiān)定地大聲回道:“翠姨,音兒聽見了!”
三尾狐見那樣的神情,隱隱看見了狐王的影子。它心中嘆道,無論如何,她都是狐王的女兒,任憑以往再有諸多劣跡,心性如何卑微懦弱,只需一刻,她便會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神。此時此刻,她終于不再是那個只知隨心所欲,卻不問后果的頑劣孩子。三尾狐回過頭,忍著巨大的痛處,停了停胸膛,厲聲道:“音兒,告訴我,你的雙親,和我于林坡族人,是如何死去!”
小狐雙膝跪地,仰頭字字清晰的回道:“父母雙親,于林坡族人,皆是由黃眸怪引來妖物為之。他毀我家園,殺我族人,害我雙親,是音兒今生仇敵!”
三尾狐又道:“若是不將黃眸怪?jǐn)貧ⅲ謱⑷绾危 ?
小狐淚水滑落,卻絲毫沒有悲戚之態(tài)。她神色堅(jiān)定,斷然道:“不將其斬殺,音兒無顏面對父母,愧對族人。不報此仇,縱是元神散盡,墮入無盡地獄,永生永世受刀山油浸之苦,萬箭穿心,玩蟲噬咬之苦。不配做父母之女,更不配做于林坡新任狐主!”
狐主,狐主……
三尾狐心中安慰,她的音兒,如今終于知道了自己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的重?fù)?dān)。不再畏縮不前,能正視自己的責(zé)任,肯面對種種險阻。那么,即便是自己不在她身邊,也沒什么可以擔(dān)心的。只望今日一舉,能讓音兒大仇得報,那么即便是她化成飛煙,也無愧于眾多族人。三尾狐朗聲道:“好!好!新一任的狐主,定然能重振我于林坡輝煌!你要記住,狐王一世隱忍,不與任何人為敵,卻落得這番下場。你若接任狐主,定要記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誰敢覬覦染指,便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小狐渾身血液翻涌,壓制下由于激動而顫抖的身體,擲地有聲道:“是!翠姨之言,音兒自當(dāng)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天蓬微微闔目,眉頭擰緊。他眼見著這兩只狐精越發(fā)放肆,言語之間竟然毫無悔過之意。他本想放了三尾狐一馬,留下一縷魂魄尚可投胎輪回,但是如今看來,卻是自己枉做了好人。天蓬抬眼看著面前猶自發(fā)笑的三尾狐,將手中兵器一揮,冷聲道:“狐精,本帥原想放你一條生路,如今看來,卻是多此一舉。既然你毫無悔悟,那么本帥便留不得你。就用你來祭奠那九百余人的亡魂罷!”說罷天蓬手中光芒顯現(xiàn),口念決咒,三張面孔如漸漸蘇醒一般,原有平和的面孔驟然張開雙目。六臂各自執(zhí)起兵器,亮開架勢,儼然一副進(jìn)攻之態(tài)。
三尾狐向后退了半步,伏下前身做出防御之態(tài)。它盯著天蓬,口中卻喝道:“要想為于林坡報仇,首要之事便是讓自身強(qiáng)大。你既然能領(lǐng)悟我的意思,就應(yīng)該知道此刻你所要做之事!”
小狐心中發(fā)涼,強(qiáng)烈的悲痛之感撞擊著胸口,壓制著巨大的刺痛。她硬生生將那嗚咽之聲壓制在喉間,任憑淚水滑落,卻不忍拂去。小狐此刻要將翠姨深深地刻盡腦子里,記住她的樣子,哪怕只是多了一瞬,也不忍錯過。
天蓬眉頭皺的更甚,這狐精負(fù)隅頑抗,簡直是自尋死路。既然對方執(zhí)意如此,那么自己也不必在手下留情。妖物本就妖性難除,他是蒙了心智,才想要饒其性命。熟不知就因?yàn)樽约旱囊荒钪睿裢靡讶粊G了性命。在白輕告訴自己的那一刻,他是如何告訴自己的?
凡是妖物,必然除之!
難道他還指望妖物能回頭是岸,收斂本性?
天蓬暗暗責(zé)備自己,怎會一時有了這樣的念頭,即便不是為了玉兔,自己也萬萬不能再縱容妖精禍害世間!!想至此,天蓬猛然間殺氣大增,身周氣流向著四方急速蔓延盤旋。抬手向著對方攻去。
三尾狐瞳仁一縮,提起力氣向后閃躲。它自知法力大減,必定在對方手中走不了幾個回合。但它還有事情未能辦妥,萬萬不能就此倒下。三尾狐妖相盡顯,顯現(xiàn)出猙獰之態(tài),在撲上去的一瞬間,對著小狐吼道:“滾——”說罷上前躍起,張開大口,將天蓬攻過來的戟身咬住,碩大的狐尾帶著火焰向著天蓬面門攻去。
小狐聽得那一聲,心似刀絞。她俯身叩首,而后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翠姨一眼,幻成一道光芒,消失不見。
三尾狐咬住對方的兵器,眼中怒火驟盛,心中卻是安然。
天蓬神色不便,持斧一手劈向三尾狐一爪,持戟一手刺向三尾狐身體。
三尾狐只覺身后傳來窒息疼痛,卸了力道松開口。那痛感還未消失,便又覺身前一痛,便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斷臂在面前飛過。那斷臂之上還猶自燃著火焰,連帶著血液飛出一道弧線。三尾狐悲吼一聲,瞬間傾斜了身體。失去前臂使得身形無法維持平衡,卻又不愿倒下。它只得將狐尾擱置在身前,勉強(qiáng)支持著斷臂之處勉力穩(wěn)住身體。此刻它已然是強(qiáng)弩之末,呼吸粗重,渾身無一處不是鮮血淋漓,眼前事物亦是略顯模糊。它要支撐著一口氣,誓要與天蓬一戰(zhàn)到底。只有這樣,音兒才能有時間,去奪那九靈續(xù)!
它自尋死路與天蓬為敵,就是要讓小狐看見,若是她不能自己強(qiáng)大,那么就是為人魚肉,落得個任何一個人都可輕易斬殺的下場。卑微懦弱的生存,并非求生之道。但小狐總是不能下定決心,它就只好斷掉一切后路,讓小狐無人可依,徹底孑然一身。舍掉自身性命,只當(dāng)是為給小狐留下最后一個訓(xùn)誡。若是小狐可以領(lǐng)悟,那么它便是死得其所。即便是灰飛煙滅,又何所畏懼!
天蓬哪里會給它喘息的機(jī)會,他方才瞥見小狐逃走,不知這兩只狐精是在打什么啞謎。但若是任其遁逃,定然會后患無窮。眼前這狐精雖是只剩下了一口氣苦苦支撐,卻是極為難纏。他只能速戰(zhàn)速決,再去追另一只狐精。天蓬躍身而起,直向著三尾狐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