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緩步向前,神色寒冷。雙眸中照射出對方驚恐的神情。他一路追隨著妖氣而來,在林間尋覓良久。原本感受到的氣息忽而變得微弱,直至方才聽聞有對話之聲,才來到此處。他由于知曉了玉兔遇害,心中恨極了妖物,現下居然看見小狐與其在一起,還提及了九靈續,不禁怒意更盛。
小狐已然壓制不住身體的顫抖,那巨大的壓迫感,簡直將周圍的空氣都凍結起來,連呼吸都顯得費力。她偷眼觀看對方的臉色,卻被那冰冷的目光嚇得不敢直視。小狐知道這天蓬元帥可不比金蟬子或是玄悟,他本就對自己百般厭惡,曾出言告誡要收斂本性。若是發現她與翠姨在一起,定然會以為自己心有預謀,哪里肯輕易放了她。小狐額間冒出汗水,臉色慘白,低聲道:“元帥不是有要事要辦,怎會來至此處。”她心里怕極,出口方覺自己的聲音簡直抖得不成樣子。
天蓬一副睥睨之態,眼前的狐精神色驚慌,對于自己的出現顯得甚是懼怕,那樣子簡直像是馬上就要癱坐在了地上一般。相比之下,她身后的那個倒是淡然的很。雖然也是個狐精,有些修行,見了自己居然毫無怯懦之態,目光坦然,毫不隱晦的看著他。天蓬停在原地,沉聲問道:“若是本帥不曾趕來,你們兩只狐精,是否要做出何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小狐一驚,倏地抬眸,擺手否認道:“元帥多慮了,這位乃是我的姨娘,因家中有事,方前來尋我。只因這茂靈山中仙氣環繞,姨娘不便久留,遂在今日告知我。便是元帥不來,現下她也正要離去。”
天蓬目光投向小狐身后之人,將其打量一番,復又收回視線,道:“本帥倒是從未聽聞過你提及自己家在哪里,還有何親人。如今隨隨便便就出來個姨娘,那本帥倒是想知道,你家在何地?”
小狐緊張的呼吸了幾口氣,感受著胸中被心臟撞得生疼。她不敢將自己的事情說出去,天蓬心思縝密,到達此處不知將二人的話聽去了多少,若他知道翠姨要打那九靈續的主意,定當會出手,何況翠姨手上還有九百條性命。每一條都足以使得天蓬將其斬殺。為今之計,只有先拖住天蓬,讓翠姨安全離開。小狐吞了吞口水,繼而道:“我……所住之地,本是個不起眼的洞窟。本是一時貪玩逃離家中,時日太久沒有回去……”小狐喉間干澀,提及家園淚水便直逼眼眶。她吸了吸氣,壓制下悲傷的情緒,又道:“雙親……很是想念,所以才遣了人前來尋我。現下我已然知曉了,正要讓姨娘回去告知一聲。”
天蓬看著狐精笑的勉強,強裝鎮定維持著那表情,鼻腔之中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本帥雖長居天界,卻也不是對凡間之事一無所知。手下將領眾多,消息自然靈通不少。本帥只知,狐族中,聲望最高的不下三位,青丘山狐主、北冥洞狐主和于林坡狐主。青丘狐主和北冥狐主皆已成仙狐,其子女也都拜入了他人門下。倒是于林坡狐主,尚還差些年月,才可成仙狐之位。”天蓬直直盯著小狐,道:“本帥若是沒有猜錯,你就是那于林坡狐主之女。”
小狐身形一僵,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翠姨閃身上前,伸手將小狐擋在身后,眼神冰冷的看著天蓬,渾身充滿了防御之態。
天蓬見對方施展了自身的法力,一副維護之態。那樣子便是準備著隨時對自己出手,那煞氣過盛,已然二人包裹其中。天蓬只覺身周氣流變化,充滿危險氣息。他瞳仁猛地一縮,眼神森寒的看向那人,將手握緊。
那空氣中充斥著極其輕微的血腥氣味,若不是對方處在防御狀態,將自身法力凝聚成氣散發出來,恐怕天蓬還不易察覺。雖是如此那血腥氣味亦是極為輕微,隱匿在空氣之中稍不留意便會散去。天蓬身經百戰,所見妖魔無數,怎會不知,這血腥之氣若是能隱藏到這般,定然是之前身帶極大的殺氣,待慢慢將那些精血吸收進自身之后,才會逐漸的消失。且那些氣味中并無其他妖物的渾濁,皆是精純的凡人之氣,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狐精,手上定然沾染了人命,而且還不再少數。
小狐眼神靈敏,在翠姨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便下意識的抓緊了對方的衣袖。此刻翠姨煞氣過重,又因方才與自己動怒,激起身體里的妖氣大增,難免會妖性浮動,那些細微的氣味她又如何感受不到,即便只是一點點,卻絕不會因為自己距離過近,而天蓬離得較遠就不會被對方察覺。當小狐看見天蓬眼神變換之時,便知道自己所擔心之事已然發生。她抓緊了翠姨的手腕,想極力的阻止,此刻全身而退才是重點,萬不能與他動手。
翠姨感受著小狐抓著自己手腕,很是用力。那舉動她亦是知曉,但此時她心中卻生出了一個念頭,索性裝作不見,只對著天蓬道:“不錯,小姐就是于林坡狐主的女兒。”
天蓬見對方絲毫沒有畏懼之意,也不甚在意那些氣味被自己發覺,只道是妖物都是一個模樣,難改本性。他扯扯嘴角,冷聲道:“果然如此,于林坡狐主,本帥雖未曾見過,卻聽聞其謹慎自持,心善和煦。他所統領的狐族更是個個以修身養性為主,常年隱居在于林坡中,為免與凡人相見驚擾,連大門都是被結界所護,難以尋到。”天蓬停了停,眸中森冷之意驟盛,聲色嚴厲道:“卻不知,怎會縱容手下殺害無辜,手染血腥!”說罷身體四周已然是疾風微動,卷起衣擺,腳下細小的砂石不停地顫動。
小狐嚇得神色一凜,驚訝的看著天蓬。一切已然被對方知曉,那么接下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天蓬乃是天界神將,當時是如何與那蝎子精交手,自己是親眼所見,翠姨只是一只狐精,即便是再大的修為,也萬萬敵不過他。小狐雙腿一軟,屈膝跪在地上,神色驚慌的哀求道:“元帥明鑒,翠姨從未殺生,此番……此番是……是有苦衷……”
翠姨低頭看了看小狐,狠狠地抓著對方的衣領,一下將其從地上提了起來,厲聲呵斥道:“哭哭啼啼祥生么樣子!就你這個樣子,還指望你報什么仇!”
小狐被斥責一頓,流著眼淚對著翠姨搖頭。她不是要故意做出一副卑微之態,只是對方強勢,想要為她討一條生路罷了。
翠姨看見小狐的表情,心中刺痛。她煩躁避開對方的視線,直視著天蓬,冷聲道:“你們這些天界的神仙,只知每日逍遙玩樂,哪里知道凡間的事情。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待到遇到了大事,卻個個都指望不上!于林坡如今已然被妖物占領,狐王和我族人皆被屠戮干凈。我一路逃來,就是要找回少主人,為于林坡報仇。但是那妖怪法力高強,我等不是對手,若不靠吸食人元,難道要看著仇家作威作福而放任不理!!!”翠姨聲色激昂,伸手指著天蓬道:“凡間妖物橫行,殘害我狐族千百條性命之時你們這些神仙不在,不知都躲到了哪出喝酒玩樂,如今我為了報仇殺了凡間幾百條人命,你就跑來質問。同樣都是殺生害命,你不去降服那黃眸怪,卻要來為難我,卻是何道理!!”
天蓬擰緊眉頭,對方話中說道有妖物占領了于林坡,殘害狐族之人。難道又是那蝎子精同伙所為,竟然滅了整個于林坡!那黑煞河中的魔物本就是天蓬心中的一根芒刺,是他自認是失職失察所致。而凡間的條條生靈,皆與這事脫不了干系。之前本想親自出馬了解此事,卻被楊戩搶占先機。如今他得償所愿,誓要將那妖物親自收服送回黑煞河中。雖說這狐精九死一生,被妖物屠盡族人心中怨恨,指責自己卻是無可厚非,但并不能因此而抹殺其殘害無辜的罪行。倘若再放任不管,又與那出逃的魔物有何不同!天蓬面容沾染著殺伐之氣,身周疾風又盛幾分,聲音帶著強大的震懾之意,道:“你既然親眼見過族人被殺,就不應輕易再奪取他人性命。你本是妖,惡性難除,一旦沾染人命,便會招來天譴。屆時天雷加身,終究是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若到了那時,你所說的仇,要如何去報!”
小狐掙脫開翠姨抓著衣領的手,向前一步對著天蓬哀求道:“元帥,請元帥饒了翠姨吧。念在她一時為了報仇迷了心智,才闖下如此大禍。從此之后,翠姨定然會日行一善,誦經念佛,超度亡魂,以贖今日之罪!元帥,元帥你大發慈悲,就高抬貴手放了翠姨。我二人會遠離此處,隱匿塵世,不再露面。請元帥放了翠姨!”
天蓬緊握的拳中隱現光芒,整個臂膀閃出細小的火花,而后慢慢形成雷電之勢,不時發出‘噼啪’之聲。他神色冷厲,斥責道:“狐精作惡,無視人命。今日本帥就替天行道,降妖除魔!”
小狐瞪大雙眸,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擋在了翠姨身前。她痛苦的搖頭,淚水簌簌落下。她不能讓,不能退縮,如今她只剩翠姨一個親人,不能有絲毫的閃失。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擋在翠姨面前,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