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涅槃的氣勢，屬于絕頂天才的氣勢，那種壓迫性的窒息感，許悠毫不懷疑，哪怕自己動用絕天劍典，也不見得是此人對手。

壓力，他第一次在同齡人中感受到了壓力。

“你是什么意思？”許悠艱難開口，以后天九品的龍蛇九變硬抗這股壓力。

雖背負千山，仍不能使我膝蓋彎曲！

許悠的意志使門外的一些弟子動容，許悠此刻渾身肌肉有規律的蠕動，并沒有隱藏龍蛇九變的實力，他們自然一眼就看出許悠后天九品的境界。

這樣的境界，竟然硬生生抗住了姚武的壓力。

至少，若是換做先天境的他們，都不能肯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這無關境界，而是意志。

修無垢身時，藥力、劍氣紛紛在肉身里不斷洗刷，排凈各種雜質，雖然結果很令人舒爽，但過程很痛苦。

修龍蛇九變，為爭取時間，進步神速，許悠直接以數倍的狂暴藥力輔助，煉體時的痛苦自然也被增強了數倍。

種種痛苦，再加上重生的經歷，許悠的意志絕非尋常。

“看來你還不知罪！”

姚武雖然有些心驚，但這樣的實力，他怎會放在心上，眸子里劃過一絲殘忍之色，他雙目一凝，虛空中似有什么被刺破的聲響出現，兩道一往無前的鋒銳之氣徑直轟向許悠。

這股力量，無形無質，融在目光之中，就好像姚武的目光變成了兩桿鋼槍，狠狠刺了過去。

槍意！

許悠心里一驚，緊接著便被無形槍意轟進腦海。

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鋼槍，自己已被鋼槍包圍，點點寒芒從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向他的身體刺來。

一切槍，皆與他為敵。

許悠下意識地凝聚劍意抵抗，但他對劍道的見解和領悟的底蘊不夠，只悟出部分劍意，初具雛形，在姚武的槍意面前猶如嬰兒一般脆弱不堪，僅僅抵擋了片刻便被盡數碾碎。

噗！??！

血灑長空，許悠吐血倒飛，狠狠摔在一根柱子上。

這一次對抗，他敗了，敗得徹底。

劍意雛形被碾碎，等同于劍道之心破碎。

若是能夠突破自身，可以重新凝聚劍意，甚至更進一步，使自己執劍信念更深更強。

但若是做不到，便會對自己的路產生懷疑，從此再難有成就。

許悠目光陰沉地抬頭望向姚武，心中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如此強烈的殺意。

“姚文膽大妄為，罔顧性命，殺死同門和法堂弟子，他自作自受，該受處罰，至于我，你想要我做替罪羊為姚文頂罪，休想！”

“你錯了，不是為他頂罪，而是你本就有罪，文弟本就無罪！”

理所當然的語氣，姚武淡漠的說道：“以為會些醫術就把自己當做了人物，但這世上，永遠是武道至上，醫師，不過是為武者服務罷了?！?

“至于你，說好聽點是我九龍幫醫堂供奉，說難聽點不過是一個奴仆，我要你醫治誰你就得醫治誰，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死一個奴仆，還有其他奴仆，這世上會醫術的人，從來都不缺！”

“相反，我乃騰龍榜第二，半步涅槃，領悟槍意的槍道大師，獨一無二的天才，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事實！”

這一刻，許悠想起了前世的藥神谷。

十五年前，藥神谷名滿天下，歷代藥神谷谷主都是天下間的第一神醫，人人無不尊敬，更有甚至，為求一治，甘愿傾家蕩產、付出所有。

那時的藥神谷，誰敢招惹？

但醫師終究只是醫師，雖然藥神谷醫術獨步天下，但在絕天劍的誘惑面前，天下第一神醫又算得了什么？還不是想滅就滅？

天下醫師千千萬，即便藥神谷的醫師醫術第一，但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今天少了個張三，明天還是會出現個李四王五。

但絕天劍，只有一柄。

同樣的道理，放在此刻，仍是如此，這也是姚武的底氣所在。

“你錯了，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我如此，你亦如此！你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武道天才，殊不知這世上同樣不缺武道天才！”

許悠冷笑，嘴角溢出的鮮血讓他看起來有些慘烈。

“而且你認為醫師是奴仆，殊不知當你受傷了中毒了或者生病了，又是要誰醫治？或許我們每一個醫師都是可以取代的，但醫師，是不可或缺的！”

“敢不敢賭一把，賭你在一個月內必會求我，賭你的武道天賦并非獨一無二！”

許悠拿出破釜沉舟的氣勢和果斷，現在的他，必須爭取時間，否則若是姚武真要殺自己，自己很難逃脫，更何況自己現在身受重傷，劍意雛形被碾碎。

而且，這里是九龍幫。

九龍幫臥虎藏龍，暗藏無數高手。

“求你？”姚武好像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他笑著笑著，臉上表情忽然凝固。

他面沉似水，臉上盡是瘋狂的殺意，身體微微顫抖，似痛苦，又似憤怒。

“你敢下毒？”他說。

許悠笑了。武功他確實不如，但下毒，他可以甩姚武幾條街。

“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渾身好像爬滿了螞蟻，那一只只螞蟻都在用力的啃咬你的肉！”

“還有你的心臟，有沒有一種熱血澎湃的感覺，撲通撲通，心跳如擂鼓，好像隨時都要炸開！”

“你找死！”姚武大怒，眸中溢出的殺機在屋內瘋狂肆虐，許悠字字句句都說中了他身體的變化，這更讓他迫切想要將之滅殺。

“我若死，這世上將無人能解你之毒，你也會給我陪葬！”

許悠輕笑。

尖銳的槍尖猛地停在他的眉心前。

“你敢不敢賭？賭這世上除我之外還有其他人能解你之毒，敢賭的話，你就殺了我！”

許悠肆無忌憚的笑著。

姚武憤怒、憋屈、不甘，沸騰的殺意最終化作一聲充滿力量的吶喊。

啊?。。?

擺在窗前的花瓶突然炸裂，桌上的茶壺茶杯也都紛紛步了后塵。

屋內瞬間一片狼藉。

屋外湊熱鬧的眾弟子無不捂住耳朵，運功抵抗這道聲音中的力量。

姚武漸漸平靜下來。

但聲音的平靜不代表心情也隨之平靜。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不知是因為毒性發作還是因為憤怒。

但他還是收回了鋼槍。

他不敢賭，他年紀輕輕便有今日的成就，還有大好年華，將來還有更遠大的前程，沒必要因一只螻蟻而不小心搭上自己的性命。

“解藥拿來！”姚武冷冷說道。

“你求我??！”許悠笑得愈發得意。

姚武目光陰沉，死死盯著許悠這張臉，很有一種想一拳打爆的沖動，但解毒之前，他只有暫時忍耐下來，心里暗道，等解毒之后，定要讓這小子生不如死。

許悠也看著姚武，雖然心中同意殺意沸騰，但目光卻極其平靜，沒有表露分毫，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以及……譏諷。

他竟敢譏諷我！發現那絲譏諷的笑，姚武差點兒忍不住出手。

四目相對，空氣就此凝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暖暖的風，輕輕拂過。

此情此景，若是一對戀人，那定是一副極美妙的畫面，或許接下來還會發生某些美妙的事。

但兩個大男人之間，自然不可能有美妙存在。

“拿出解藥，我可饒你一命，否則，死！”

“不知所謂！”

兩人皆是語氣冰冷，態度堅決。許悠隨即又好心的提醒道：“你中的，乃是噬心散，雖不如十日枯那么猛烈，但也會無時無刻讓他感受痛苦，直到解毒，或者死！”

“所以，我勸你還是早點求我，否則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即便你求我，我也不治！”

“噬心散……”

姚武眼皮猛的一跳。此毒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比起那些什么七日斷腸之類的厲害不知道多少倍，如果要給當今天下已知的所有毒藥排名，這噬心散至少可以排進前五。

據說，噬心散乃是兩百多年前一位自稱毒神的絕世老魔頭所創，當時在武林上掀起了一場極慘烈的血雨腥風，直到后來，天下三教聯手派出強者將之殲滅，此毒才逐漸銷聲匿跡。

但個別門派依然掌握有噬心散的配方，民間也偶有傳聞，哪位隱世異人用噬心散滅人滿門的事。

就連如今令人聞風喪膽的十日枯，據說寂滅嶺的那位毒王也是參考了此毒的原理。

噬心散存在已有上百年，但毒性之難解，確實如許悠所說那般，就連武林中的很多神醫都不得而解。

唯一解毒成功的一次，還是二十多年前，大唐一位頗為得寵的皇子身中噬心散，皇帝陛下親自帶著診金和那位皇子踏入藥神谷，得谷主出手方才治愈。

但藥神谷已滅，那位谷主也在十五年前被殺。

“我怎知你真的能解噬心散之毒？”姚武寒聲道。

“你可以選擇不信！”

許悠鎮定自若，他就是當初成功解了那位皇子所中噬心散之毒的藥神谷谷主，也是十五年前被殺的藥神谷最后一位谷主。

姚武還是不敢賭，但他也沒有繼續在這里僵持下去。

求許悠，他做不到。而且他心里還抱有一絲幻想，或許自己中的不是噬心散，或許其他醫師也可以為自己解毒。

所以他必須先試一試。

但要他現在殺了許悠，姚武還是沒有這個膽量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所以在離開前，姚武對外面的九龍幫弟子道：“看住許悠，絕不允許他踏出九龍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