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更替，斗轉星移。

進入12月份，清屏的冬天就顯得愈發地寒冷了，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整個清屏縣城乃至整個山川大地都在這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中，被凍住了……

然而，寒冷如此，也擋不住男生們玩球的熱情，一到了那體育課或是體活課，他們還是會爭先恐后地跑到那滿是積雪的操場上，迎著那寒風碎雪，瞇起眼睛，拉開架勢，投入了那激烈的戰斗之中。

很快，他們的熱情就會感染整個學校，讓這蕭瑟清冷的校園里有了冬日里特有的生機。

肖天明酷愛打籃球，球藝也不錯，隨隨便便就能將一個籃球運轉于手掌之上和周身半尺之內，讓人眼花繚亂，叫好不絕。

于是，高大帥氣球技出眾的他一亮起相來，就經常能吸引一些犯花癡的小迷妹為他站腳助威，助力加油。

“接球！”譚偉瞅準時機，曲臂用力，干凈利索地將手中的籃球拋了出去，徑直拋給了己方的大前鋒肖天明。

肖天明見機，迅速做出反應，腳尖一點地，身子一借力，伸展腰肢向斜上方凌空一縱，同時將雙手十根指頭完全展開，穩穩接住了譚偉傳過來的還在打著轉兒的籃球。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出乎場上場下所有人預料，肖天明這邊雙腳剛落地，甚至還沒完全站穩，旋即就借著這腳尖點地之力，縱躍而起，異常敏捷地來個空中180度大轉身。

而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人吃驚不已的眼光中，他已經將手里的籃球穩穩地拋向了對方的籃筐……

眾人只見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在半空劃過，瞬間就有如吸水的老龍一般，穩穩地將龍頭探進了對方的籃筐之中。

……

“好！”“好——”圍觀的女生們就像是突然被引爆了一般，眼睛放光，放聲尖叫，蹦跳、鼓掌、忘乎所以……

“沒辦法，這就是實力！肖天明火力全開，誰都擋不住！”說話的是井玉，她一張嘴，眸子里就閃著晶亮的光，嘴角也不無那得意之色。

“切，籃球打得好的又不是你，你得意個什么呀？”一旁的外班女生實在看不慣井玉自鳴得意的樣子，拋下這兩句話后，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走開了。

井玉想要追上去，跟那個女生掰持掰持，卻不想突然被甄金婷拉住了手臂，“同桌，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掉價！”

“哼——，要不是同桌你攔著，我當場就讓那女生好看，等哪天我倒出時間來，我非得往那廝的桌堂里放只耗子，讓她魂飛魄散！

“你省省吧，有那時間，你還不如陪我練練籃球呢！”

“練籃球？！你一個女生，練籃球干什么？”

“誰說女生不能練籃球了？我喜歡還不行嗎？”

“早怎么沒見你玩過籃球，我看啊——，哈哈，我看你是愛屋及烏吧……”

“能不能閉嘴？再說些不靠譜的話，小心我把你的嘴給縫上——”

一場籃球賽打下來，肖天明根本沒有什么疲憊感，相反，他倒顯得更加精神抖擻，更加神清氣爽了。見到甄金婷和井玉，他很陽光很友好地向她們打了招呼，然后就朝著教學樓方向跑了過去。

一時間，甄金婷不由自主地就扭過了頭，看向了肖天明那高大帥氣的背影，然后就挪不開眼睛了，就那樣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肖天明的背影消失在了閃著光暈的大玻璃門里，她才算是回過神來，把頭給擺正了。

“同桌，要我說，咱們大班長學習好長相好籃球玩得也好，是新時代的三好學生，咱們學校不管是高一的還是高二的，盯上他的女生可不少，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加強排了，你要是想追他，可得抓點兒緊，要不然隨時都可能被人別搶了先，隨時都能讓你后悔莫及……”

“你有什么計劃？”

“我——，我還沒想好，反正就是聊聊微信，問問習題唄，創造一切可能創造的機會去接近他，慢慢地培養共同興趣，慢慢地培養彼此感情，爭取水到渠成！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以你的姿色，說不定這整件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簡單得多，說不定你明后天就能把肖天明搞定呢！”

“井姑娘啊井姑娘，就你鬼點子多，不愧為我甄金婷的同桌！”

“一般一般，全國第三！千不過萬別再夸我了，再夸我，我可就驕傲了……”

話說這甄金婷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第二天一早，她便鼓足勇氣，開始實施了她對肖天明的追求計劃。

青春期男女之間的情感單純而熾熱，甄金婷對肖天明的追求更是張揚而忘我。

她會給打籃球打得滿頭大汗的肖天明及時地遞上一瓶礦泉水；會在每天中午或是晚上，找機會和肖天明一起走；甚至會裝模作樣地找本書來看，會找肖天明，讓他給自己講解一下其中的題目。

最初，肖天明并沒有感覺到甄金婷對自己的特殊情感，他本著幫助同學的想法，對甄金婷有求必應，可時間長了，他還是感覺到了甄金婷對他的這份特殊情愫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他覺得他有必要和甄金婷拉開一點距離了。

可甄金婷并不這樣想，這段日子的相處，她愈發了解也愈發喜歡肖天明了，她覺得她已經陷入愛河而無法自拔了。

這天早晨，甄金婷一睜開眼，便騰地坐了起來，然后便在衛生間和臥室之間來回穿梭，花了不少功夫，才將自己打理得有模有樣。

她知道，今天是肖天明的生日，她可不能錯過這個絕佳的表現自己的機會。

收拾完畢，她便背上書包，也顧不得吃早飯，便大踏步騰騰騰地下樓去了。

隨后，甄金婷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禮品店停了下來，由于她來得太早，禮品店還沒有開門，這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沒辦法，她只有選擇在店門口繼續等下去，于是。她拽了拽帽帶兒上的兩個大絨球，收緊了裹住臉龐一圈兒的帽沿兒，又向上拉了拉羽絨服的拉鎖，避免無孔不入的寒風侵襲身體。

在百無聊賴堪稱煎熬的等待中，她只能靠來回走動，來保證身體的溫度不至于下降得太快。

過了二十幾分鐘，店門終于開了，甄金婷沖進屋內，便開始在琳瑯滿目的商品之中搜尋那個能讓肖天明心動的禮物。

為了這個禮物，她絞盡腦汁，到底什么東西能讓肖天明耳目一新，長久不忘呢？難死了，真是比做一道數學大題還難。

還好，甄金婷在最靠里面的一個禮品架上，看到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籃球，這時她心念一動，眼前為之一亮，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什么禮品能比籃球更適合肖天明呢？

有了這個籃球，他一定會在籃球場上如虎添翼，叱咤風云的。

一問價錢，這個籃球要三百多塊錢，著實價值不菲。然而，甄金婷想都沒想，就拿出錢包付了錢，然后便興沖沖地抱著籃球趕往了學校。

是的，她迫不及待地要看到肖天明拿到籃球后的表情，她太期待那一刻了，以至于眼下她腳下生風，都有飛起來的感覺。

有句話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當甄金婷快步走進班級的時候，她發現正在組織班級晨讀的肖天明根本沒有時間來接受生日禮物。

甄金婷興味索然地把禮物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下，同時拿出書本，魂不守舍地加入了晨讀的隊伍。

她偷眼去看肖天明時，發現肖天明完全無視與她，于是，她茫茫然若有所失，甚至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第一節課，甄金婷第一時間拿起禮物走到肖天明身旁，雙手捧著把禮物遞給了他，“給！大班長，生日快樂！”

肖天明接過禮物，抬頭對甄金婷笑了笑，“謝謝你，甄金婷，不過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啊！”

“跟我還客氣什么？你平時幫我那么多，這只是小小的心意，談不上貴重。嗯，今晚請你吃飯吧？慶祝一下！”甄金婷用期待的眼光看著肖天明。

肖天明莞爾，“喔——，不好意思，今晚我已經有安排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改天吧？”

甄金婷的心情悠忽從山巔跌入了低谷，“是這樣！那好吧！改天。”

她知道肖天明這是在委婉地拒絕自己，他能有什么安排？這都是他的借口！如果他明白自己的心思或者他對自己也有那么一點點意思的話，他都會推掉一切安排，來跟自己吃這頓飯的。

太失敗了，自己太一廂情愿了！

肖天明看出了甄金婷的尷尬，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抱著甄金婷送給他的籃球上下端詳著，“的確是好球，都快趕上NBA專業級別了，太喜歡了！”

甄金婷臉上現出了笑意，一時間把剛才的不愉快忘記了大半。

當天晚上是個月圓之夜，學校正好沒有晚自習，肖天明有意把自己生日的最后時光留給了蘇云夢，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一個美好的計劃正在他心中醞釀著。

中午他已經和譚偉等幾個兄弟喝了一頓酒，雖喝得不是十分多，但酒精的后勁兒也足以讓他在暈暈乎乎中度過一個下午了，好在班主任陳平凡沒看出來，不然，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恐怕要打上折扣了。

蘇云夢坦然接受了肖天明當晚的邀請，只是她不曾想到當晚被邀請到的客人只有她一個，一進餐館的包間，她就有些意外，“怎么？就只有你我兩個？”

她問著話，隨手把她棉服脫了下來，掛到了墻面的掛鉤上，露出了她那身藍白相間稍顯肥大的校服。這身校服是蘇云夢的日常妝扮，今天也不例外，在她心中，校服是她最好的衣服，穿著它，她心里就有底氣。

肖天明一笑，“受寵若驚了吧？兄弟幾個中午吃過飯了，晚上就專門招待你一個，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特供給你，你也不用擔心譚偉那小子再跟你搗亂了。”

“喔——，那你不擔心我把你吃黃鋪了啊？我可是很能吃的！”蘇云夢在熟人面前，也是會開開玩笑的，一般人是看不到她的這一面的。

“求之不得？能被蘇云夢吃黃鋪了，那也是一種光榮，今天讓你管夠吃，吃成個大胖子可不要怨我啊。”肖天明說著說著，就爽朗地笑了起來。

蘇云夢微笑不語，拉開書包的拉簧，從里面取出來一本書，遞給了肖天明，“送給你，我最喜歡的書，希望你也能喜歡。”

肖天明見狀，鄭重其事地將書接到手中，搭眼一看，是一本精裝版的《笑傲江湖》，他頓時喜出望外，“真沒想到你也喜歡金大俠的書，這《笑傲江湖》我只看過電視劇，還沒看過原著，你真是及時雨，這下可讓我一飽眼福了！好書！好書！我太喜歡了！”

蘇云夢看肖天明笑得開心，也隨之莞爾，“我的大班長，生日快樂！”

“快樂！快樂！有你在，我不快樂也難！”肖天明的話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沒覺察到有什么不妥，卻讓對面的蘇云夢羞紅了臉，她默默地喝一口水，一言不發了。

肖天明反過味兒來，自知失言，趕緊想辦法打圓場，化解這尷尬的氣氛，“陳老師好像也喜歡《笑傲江湖》，那次他說給咱們的那首詩，簡直太經典了，聽得我熱血沸騰！”

聽到這話，蘇云夢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些虔誠的光芒，她不禁輕輕吟誦道：“千秋之后，誰能萬歲，多少雄心，化作是非，一生的笑傲也藏不住淚，這片江湖是我的酒杯……”

“說起來，陳老師對咱們的影響還真是挺大的，他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挺像那些落魄的文人，失意的俠客，聽他講課，每次都能有很多的收獲，提還能升一下人生境界，那句話怎么說來的，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肖天明說這些話時，眼神也虔誠了許多，一直以來，他都很感激陳平凡，也很佩服他，他覺得自己在高中階段能遇到這樣一個好老師，的的確確是一件人生的幸事。

“我以后也想當一個老師，最好也能教語文。”蘇云夢的臉上寫滿了憧憬之情，“對了，要是我也能考上中州師大，那就完美了。”

肖天明聽了，舉杯提酒，“你學習那么好，一定能考上，來，提前祝賀你一下，我們的蘇老師，咱們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謝謝！”兩人茶杯相撞，各自飲盡杯中的茶水。

放下茶杯，肖天明突然沉默了，低頭擺弄著那本書，一聲不吱。蘇云夢抬頭看著他，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有心事嗎？”

肖天明抬頭哈哈一笑，“大學時，我想去有你的城市，你愿意嗎？”

“好啊，不過兩年半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呢？”蘇云夢不禁發出了一聲嘆息。

肖天明有些興奮，又有些難為情，抓心撓肝地說道：“事在人為，只要我們敢想敢做，一切都會實現的！”

蘇云夢繼續喝茶，眼神里寫滿了憧憬。

……

話說肖天明最近的心情很不錯，一則是因為他與蘇云夢越走越近了，二則是因為他父親肖桂平跟以前比起來，變化了許多，或者說是變好了許多。

鬼門關走了一遭，僥幸揀回了一條命，肖桂平受到的觸動很大很大。

他突然發現，短暫而無常的生命不應該被勞什子麻將耽誤了，自身的健康也不該被煙啊酒啊什么的給害了！

他不應該繼續渾渾噩噩醉生夢死，相反，他應該多出去賺點錢了，多為他家人考慮一下。

于是，在這段日子里，他真的既不喝也不賭了，又蹬著三輪車滿大街去拉客載人了。

一個客人一個客人地拉，一塊錢一塊錢地掙，積少成多，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家庭這邊沒了后顧之憂，肖天明就變得更開朗更陽光了。

他很快就多點開花，成了年級的明星式人物，也成了井玉所說的眾多小姑娘追求和仰慕的對象……

但事實上是，落花有情，流水卻無意。肖天明這人似乎眼光很高，又似乎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對那些個犯花癡的女生連多看都不多看一眼。

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肖天明自打在心里惦記上蘇云夢之后，就已經達到“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境界了……

難道不是嗎？肖天明一看到蘇云夢就有點兒小緊張，而這種緊張說到底，就是那種因為太在意對方而擔心自己表現不夠好的緊張，還是那種總會讓他感到絲絲甜蜜絲絲幸福的緊張。

而且在蘇云夢身上，偷偷用了很多心思的肖天明，確確實實發現了一個不爭的事實——蘇云夢這丫頭除了對學習對看書對詩歌感興趣之外，對諸如籃球啊排球啊以及一切體育運動就都不感興趣了！

面對這種嚴峻情況，肖天明除了感到有些茫然，竟還感到有些自卑，是啊，他跟她好像永遠都不在一個頻道上，而他，好像也永遠達不到她在學業上和思想上達到的高度……

愁！！！

這一天，肖天明靈機一動，又找到了他和蘇云夢的共同話題。

“蘇云夢，下午放學之后，咱們去陳老師宿舍坐坐吧！”

“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去跟他嘮嘮嗑，表達一下我對他的謝意。”

“好啊！不過咱們最好別選擇陳老師吃晚飯的時間去，要么就去早一點，要么就去晚一點。陳老師這一天夠忙的了，咱們得體諒一下他，別耽誤他吃飯和休息時間。”

“好，聽你的，你說啥是啥，我這邊肯定沒問題！”說著話，肖天明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酥了，因為一時之間，他就驚喜地發現，蘇云夢這丫頭竟還是這樣地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竟跟他母親一模一樣，無論是在脾氣上還是在秉性上，都一模一樣……

當然，在一樣之中也有不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地方在哪兒呢，肖天明說不好，總之他有一種感覺，這個蘇云夢有時候真就像夢一樣，溫柔美好虛無縹緲而又凌空高蹈，讓人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