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氣,她還是太小了。
其實油的事情不難解決。花生什么的雖然沒有,可比如芝麻,蓖麻,松籽等,哪個不能出油?芝麻雖然產量少,可蓖麻乃是制作布料和繩索等物的的原料,那么種植量應該不會少。只是這個時代的人還不知道這些植特的種籽可以炸油而已。
這些姑且不論,大豆卻是主要農作物,就是她前世生活的年代,大豆油也是百姓餐桌上的主要食用油。
再次嘆氣,她還是太小了。
雖然沒有自己動手炸過油,可具體的炸油程序,她卻知道一二,因此還有些兒底氣,從前她有一個同學講研綠色飲食,那同學自己又是農業專業的,自己就有一處實驗園,和她關系交好,常在去她家玩時,送她外公自己炸的各種素油,秦昭也偶爾聽她和外公聊過炸油的問題,并且在她同學家,也見過那同學用來炸油的簡單工具,隱約有些印象。
再則,就算她試不出來,可既然知道這些東西能炸出美味的食用油來,就一定能做到。古代人的智慧可不低,否則社會是如何發展的?不看別人,單看她家英明神武的帥哥老爹就知道了。
只是因為時代的原因,這里的人們還沒有那久遠的生活積極而已。秦昭相信,就算她自己沒辦法,只要她讓人相信這些東西是能出油的,那么這里的人就一定能讓這些植物果實炸出油來。
再再次嘆氣,她還是太小了。就算她這會說了大豆松籽可以出油,誰信吶?
如果她是成年人,那么就有更大的把握說服別人。其它人不敢說,但她相信,她的話,至少阿鐵和八戒,黑子和阿武,還有阿錫的珠珠他們,一定信她。
“阿昭,你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阿彩做好飯,堂屋與院子里都不見秦昭,便去了內屋里,就見秦昭正躺在床上,兩眼盯著屋頂,時而皺眉,時而長嘆,還真以為她這是病了呢。
要知道秦昭自從開字識字以來,每日上午,不管雷電風雨,伏暑寒天,飯前練字,是從來沒有斷過的。
今兒的現象太反常,可一早時,她明明和六房的小八郎的說挺歡實的啊。
等秦昭反應過來時,阿彩的手已撫上了她的額,秦昭掩下心事,沖著阿彩甜甜一笑,道:“娘,我沒事兒。我這是想事兒呢。”
“想事兒?”
見她說的一本正經,阿彩不免好笑,她小小一個人兒,一本正經的說什么想事兒,可不好笑?
“阿昭與我說說,想什么心事呢?”一副哄小孩的口吻。
不管她在外面表現的多么早慧,她家的阿彩和云瑞總當她還是幼兒一般。
秦昭不知道今兒一早她嘆了多少氣了,比她兩輩子的從前加起來都多。
見阿彩笑話她,秦昭鬼鬼一笑。索性繼續裝大人的樣子,無限怨念的幽幽嘆了口氣:“才剛看了一下屋子,覺得有些兒小,春時還好,到了夏時,娘與我一道住,豈不悶熱?爹爹的屋里倒是寬敝的很。”
“要不,等云郎回來,咱們與他商議一下,調到他那東屋里就去就了。”
秦昭無語。
在這里也算過了兩個寒冬了,涼州雖說不如她想象的西北邊關那么冷,可就是六伏天里,最熱的時候早晚還得穿著春衫呢,也不過中午那會兒熱些罷了,她剛剛那翻鬼話,阿彩竟然也信她。
“不用不用。阿昭在這屋里住慣了,我昨兒早上醒來時,還偷偷聽聽到爹爹與娘你說,過了端午,要與娘拜了天地圓房的?不是說到時候娘搬到爹爹那屋里去,再把我的書案,搬到西屋里來的么?娘,什么拜天地我曉得成親的意思。可圓房是什么?”
阿彩的臉一時紅的如五月里的石榴花:“這,這……”以后再與云郎私語時,一定得要注意避著阿昭了。這小丫送水實在人小鬼大。
秦昭忍著笑,一本正經道:“娘,別人家都有幾個孩子,為什么您和爹爹沒為阿昭生個弟弟妹妹呢?您看呀,黑子有個哥哥,阿鐵有個妹妹阿錫,阿武那么傻,還有個聰明的妹妹珠珠,八戒上面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我什么時候才能有弟弟妹妹呢?”
說完,又幽幽的嘆了口氣。
“阿昭也有哥哥姐姐的,咱們郎君可比阿鐵他們厲害的多,就是姐姐,阿昭也有三個姐姐哩。”
她還有三個姐姐?這回秦昭納悶了。
“我真的有三個姐姐?是與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嗎?”她夢里那美婦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這要是生了三個,也太早婚了吧?
“不是,是阿昭的堂姐姐,是阿昭的伯父與伯母所生的女郎君,她們可是咱大衛國最尊貴的女郎君,便是皇室子弟,遇上阿昭的姐姐們,也須得禮讓三份,其實說起來……”說到這里,阿彩又默了下來,頓了一下,才帶著些黯然的笑,道,“阿昭只要記得,阿昭的哥哥姐姐,都是咱們大衛國最優秀的郎君和女郎君便是,咱們阿昭不必羨慕別人。”
瞧這題走的,她不過是打趣阿彩,趕緊和云瑞由著假鴛鴦,變成真夫妻罷了,青春有限,生命不能用來浪費,可竟還扯上了自己那一群不知道躲在哪疙瘩里的親人來。
再說,他們優秀不優秀,與自己何干?
他們再優秀再高貴,也掩蓋不了自己如今是一介村姑的本質。
她還是別無所想的,老老實實做著村姑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
見秦昭不以為然,阿彩又不能解釋更多,只加重了語氣:“阿昭,你要相信阿彩。”
得,連阿彩的自稱都出來了,還好沒有再自稱奴呢。
果然幽默的人都是寂寞的,當你幽默的時候,人家當你較真呢。
“我只想要娘和爹爹生的弟弟妹妹。”
“這,這怎能相比,我與云郎便是有了孩子,又如何與阿昭相論?如今讓你稱我和云郎爹娘,已是不得已之舉,我和云郎乃是賤民,將來阿昭和郎君回了京中,千萬不能提起,阿昭曾稱我和云郎爹娘的事情……”
“為何不能?”秦昭冷了臉,“你和爹爹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心里愛你們敬你們,與那些人何干?他們是給過我水喝,還是給過我飯吃?亦是念過我護過我?娘別真當我是五歲小兒,我若果有娘親和爹爹說的那般尊貴,我若真有那大衛國最尊貴的親人,娘你告訴我,我又是如何會落得由你和爹爹扶養的境地的?他們尊貴也罷,優秀也罷,說到底如今統統與我云昭無關。我云昭心里,你和爹爹,才是我真正的父母,因為只有你們,心疼我吃的是否好,穿的是否暖,過的是否開心,是否難過。就是將來,我也只當你和爹爹將來的孩子,為自己的弟弟妹妹。”
“阿昭……”
“娘親先聽我把話說完,我雖小,可也知道好歹,跟著爹爹識字,聽爹爹給我講那為人道理,也有自己的想法,還有自己的一雙眼可看,一雙耳可聽,一顆心可感受,一個腦袋可以思考。我知道娘親和爹爹一直希望我那哥哥有一天能接我回去,哥哥暫且不說,娘親也說過,我有伯父伯母,有姐姐們,娘親也說他們并非一般百姓,自是有權勢之人,可若他們真的在意我,豈會任由我與你們一直在此?你們既不敢與京城聯系,可見他們未必想認我,又如何能去奢望有一天,我能被那些所謂的家人接納,成為那所謂的尊貴的人?”
“小郎君總有一天,會來接回阿昭的,小朗君答應過娘子,阿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也許不是我想的這樣,可也不是娘親你想的那樣。”秦昭打斷阿彩的話。
“阿昭……”阿彩一聲悲嗚,臉上的淚珠如雨落一般,阿昭竟然這么想,這可如何是好?
秦昭拿了帕子,幫阿彩擦了臉上的淚,平靜道:“娘,我并不生氣,那些人我統統不認識,他們如何,與我而言,不過是路人而已。我不在意,更不會把他們的親疏放在心上半分。我對京城,也并無向往,我所在意的,只是能和娘親還有爹爹,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而已。就象如今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們待她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她不是黃口小兒,又如何不識人心?雖然這份好里,有一半是出于身為奴婢,對主人的忠誠。可對她秦昭而言,無關因由,好,就是好。
在朱家莊,阿彩和云瑞可以是受村人尊敬的人,可以這樣不分尊卑的和她象家人一樣相處,可假如回到京城呢?這兩個她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不過是別人家的奴婢而已,就是見到曾待他們待之如已出的孩子一般的自己,也必須要執奴婢之禮,不能亂尊卑之分,界時,他們情何以堪,自己又情何以堪。
她在這里生活了一年多,這個世界大概的游戲規則,她總算是知道一些的。
尊卑,是這個時空最重要的社會準則,人分幾等,皇室,貴族,庶民。皇室自在金字塔的第一層,這且不說,除了皇室,貴族又分三等,一等乃是封爵貴勛,二等門第貴族,也就那些世家士大夫,三等官僚貴族,也就是那些寒門士大夫。
然后便是庶民。庶民亦分兩等,一等商人和百姓,這兩個階屋乃是所謂的良民。二等賤民,則包括:奴婢,妓女,管女,部曲,樂戶,工戶,官戶口,音聲人,還有雜戶。
等級森嚴,而每一個階層的人,都有他們各自的社會群體,有他們特定的社交體系,貴族,良民,賤民,三個階層,等級分明,良賤不可通婚。
阿彩和云瑞是什么身份?他們是奴籍,是與妓同一階層的人。
她無法與整個社會對抗,可至少,她可以選擇自己更愿意接受的生存方式。
見阿彩還沉浸在悲傷難過的情緒里,秦昭笑道:“娘,我可餓了。”
“我,只有菜還未煮,我就就去煮好端來,稍等一刻便好。”阿彩忙坐床榻上起了身,語氣里已帶了幾份客氣與恭敬。看了秦昭一眼,這才默默的出了屋。
阿彩的語氣由從前的親昵寵溺,而不由自主的帶上客氣恭敬,秦昭并不是沒有感覺。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一翻話,會對阿彩造成怎樣的影響,可以后的時間還長著呢。
等阿彩出了屋,秦昭也從床榻上翻身而起。
也不過是阿彩提到家人,她才上桿子說了這翻話,可這些事情,如今并不值得她考慮,她要考慮的事情,是怎樣在這個連食品原源都匱乏的現實里,想出幾十道可供食中,并且精美可品的菜肴來,以實現自己來到這個世間后,第一個重要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