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三藏閉目輕念。

“死在我手上的人多得數不清了。”日胄說，“有在戰場上被我殺死的，有陰謀敗露被我殺掉的，還有跟你一樣做了祭品的。第三種人在死前無不痛哭流涕，求我饒他一命。我對他說，獻祭給主母是無上光榮，哭什么呀？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不哭不鬧，保持鎮定的祭品。”

三藏躺在祭臺上回道：“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終逃不過一死。貧僧現在不死，將來也會死，如若你的神能高興，讓你有了福報，也算貧僧做了件好事。貧僧從東土大唐遠到而來，經歷幾度生死，若此劫難逃，那就是命數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日胄微點頭，“確實是見過世面的沙門。為敬你勇氣，我親自送你見神。”日胄說完接過手下的刀。

眾強盜歡呼，把一只銅盆放了三藏頭下，用來接住頭顱和鮮血。

三藏緊閉雙眼，雙手胸前合十。

日胄站到神像前，背后的女武神手持各種武器，猶如把他俯視。他舉刀過頭頂，看準三藏頸脖。“頂禮杜爾迦！主母必勝！”刀劈落下去！

“休傷我師父！”

一道金光射入神廟，日胄手中的刀斷了兩截。旋轉的金箍棒沒有停下，不僅打斷了刀身，依舊旋轉著向神像撞去。女神像被擊成碎片，飛彈的神像碎塊把日胄的頭砸出了血。

“大哥！”強盜們一擁而上，把日胄保護在中央。

日胄捂著腦袋，盯住門外。

“只見過吃人的妖魔，吃人的神還是頭一次見著，哪里有神的樣子，讓你孫外公砸了這座破廟！”孫悟空踏進神廟，手一招，金箍棒回到手中。

“你要是敢砸，五天竺就無你們師徒立足之地了！”日胄威脅道。

孫悟空把三藏扶起，“師父沒事吧？”

“沒事！悟空，你要小心。”三藏擔心孫悟空又惹事非，“萬不可砸廟。”

“我知道，師父！”孫悟空答應。又對日胄道：“我當你是好人，結果你也打我師父主意。管你是不是凡人，想害我師父，吃我老孫一棒！”

“悟空！”三藏把孫悟空攔住，“日胄施主，回頭是岸！”

日胄怒視孫悟空，“戒日王對你的厭惡感，我現在感同身受。”

“那就盡管厭惡，你跟戒日王都是同一類人，厭惡我的多了，不差你一個！”孫悟空道，“念你幫過我大忙，師父又為你求證，且饒你一次，快滾！”

眾強盜憤怒，但日胄喝住他們，“退下！你們都不是這只猴子的對手。”

“阿彌陀佛！”三藏向日胄說道：“施主請息怒氣，貧僧這徒弟說話耿直，常得罪人。貧僧看得出，施主并非惡人，望施主早日覺悟，迷途知返，皈依正道。”

“皈依正道？”日胄輕笑，“沙門，何為正道？你們沙門總是自稱正道。如今五天竺行血祭的越來越少，我之所以還用古法，是為了救人。我有個認識的人，他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也許只有神才能延續他的生命。婆羅門占卜，只要獻祭杜爾迦主母，我的愿望就能得以實現。”

“阿彌陀佛。”三藏感慨，“施主的那位朋友對施主一定極重要。有施主這樣的知己，人生之幸。只可惜施主不行正道，難有福報。”

日胄反笑，“不，長老。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的仇人。”

三藏和孫悟空都驚訝。

“找不到合適的祭品，是他命該絕了，也是他以前作惡多端的報應。就這樣吧，我回東天竺。”日胄對他們笑了一眼，走向大門。

這個人實在神秘，說他是盜匪，怎么看都不像，真實身份成謎。

“對了，長老。”日胄走了幾步，突然回頭說道，“戒日王馬上將舉行馬祭，你們現在去曲女城正撞刀口上，不如往南走，從南天竺繞道摩揭陀。南天竺最大的國王補羅稽舍，是戒日王的宿敵，也許他會很歡迎你們。”

“多謝施主。”三藏道謝。

“也許以后我們還有見面機會。”日胄與手下們騎上馬，呼嘯而去。

“師父！師父！”八戒沙僧見三藏出來了，圍上前慰問。

“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三藏說。

“師父，我們接下來如何？”孫悟空問。

三藏想了一想，“去南天竺吧！哎，其實我到很想見見戒日王，只是目前時機不對。我們不怕麻煩，也不能自尋麻煩。”

孫悟空別有想法，“師父，走之前，我們先看這個吧！”他拿出犀牛角。

八戒沙僧尋來工具，拓印下犀牛角上的文字。三藏讀了嘆氣，“這不是你要的東西，看吧！”

孫悟空接過拓本，上邊只字不提戒日王，有的只是金翅鳥與犀牛怪往來的記錄。“不是這個！一定在另兩只犀牛角上！”另外兩只，一只被奎木狼拿走，一只讓三藏弄丟了。

“悟空，這也是天意，取經才是我們該專注的事。”三藏勸道，“我們走吧！比起走過的路，靈山已經不遠了。”三藏率先上路。

孫悟空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師徒幾人挑上行李，向南而行。

曲女城中，犀牛角放在桌上，刻在上邊的內容已經拓印出來，喜增讀了，擺了一邊。

“很可惜，不是我想要的內容，都是些神仙妖怪與三魔王的來往記錄，與我無關。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們，跑這一趟冒極大風險，辛苦了。”喜增說道。

烏鴉們低下頭，“為陛下辦事應該的，沒能讓陛下滿意，小的們十分遺憾。”

“陛下，唐僧師徒往南方去了，要不要使妖魔去追？”

喜增想了想，“算啦！沒一個能辦好事的妖魔。三魔王，甚至金翅都解決不了他們，以后不必再委托妖魔了。”

烏鴉們驚訝，“難道陛下打算親自出馬？”

喜增不與正面回答：“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反正我即將去南方，順便招呼他們一下。”

烏鴉們知道喜增所言何事，“祝陛下旗開得勝，一統五天竺！轉輪圣王萬歲！”

喜增面露微笑，離開了宮殿。

戒日王在曲女城舉行盛大馬祭。

“禮贊摩訶提婆！戒日王必勝！”軍隊齊聲高喊。

祭馬嘶鳴，牽馬人放開韁繩，駿馬脫韁而出，沖向遠方曠野。喜增立即登上戰車，駕車追趕。他身后跟著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軍隊踏起的塵土淹沒了大地。

這便是馬祭——祭馬奔到哪里，國王的軍隊就要征服哪里。

羯若鞠阇國附近諸小國被席卷一光，之后祭馬向南，奔向遮婁其。

途中的三藏師徒已經看到了戰火，逃難的百姓從他們身邊奔走而過。三藏為死難者誦經，感嘆亂世來得太突然，天子一怒，萬民遭殃。

“師父，戒日王的大軍正在南下，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往南？”沙僧擔憂地問。

“怎不去南邊？往回走，正好撞見戒日王，指不定我就干出沖動的事了。”孫悟空笑道。

“向南也是場姻緣。”三藏說，“既然來了天竺，多看看也好，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