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抵達小西天時,此地已成廢墟,傳說中金碧輝煌的大寺廟,只剩下一堆黑炭。王玄策已經聽說小西天遭雷擊失火的噩耗,以后很長時間恐怕不會有人到此朝圣了吧?他表示遺憾,繼續趕路。
翻過此山,又是一山,地圖上注明名為七絕山。方圓幾百里沒有城鎮,到是個有個村莊,叫陀羅莊。王玄策一行只能在此村歇腳過夜。
村里張燈結彩,像剛過完節日,得知大唐有使到,村民們又興奮起來,拿出才收回屋的樂器,夾道歡迎使者入村。
王玄策好奇,“你們這里有節日嗎?如果有,我也當祝賀一番。”
村長笑答:“哪有節日?不過確實有大喜事,比過節還喜慶。我們陀羅村本來是個太平地方,怎料天上掉下條紅鱗大蟒,專門吃人,村民嚇壞了,白天夜里都不敢出門。幸得前些日來了位大唐高僧,他那徒弟真厲害,幾下打殺那條大蟒,所以村里連番慶祝。”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玄策明了,村民所指的大唐高僧應是玄奘法師。法師一行又除一害,他也跟著高興。
在陀羅莊歇了一晚,第二天再上旅途。王玄策覺得自己與法師差不了多遠了,按目前速度,也許追上法師就在這兩日。
出了七絕山,進入朱紫國。
此國乃西域無數小國中的一個,毫不起眼。龜茲的事已經傳遍西域,還有哪個國家敢怠慢唐使呢?朱紫國國王得了消息,親自出城迎接。
王玄策見國王生得一表人才,禮數周全,對朱紫國好感頓生,只是國王面無笑容,整個人愁云慘淡,讓王玄策又放不下心,怕國王跟龜茲國的國君一樣,遇到了什么怪事。
“陛下心事重重,有煩惱可以跟我說說。”王玄策笑道。
國王尷尬地笑,“讓使君見笑了,我這是老毛病,憂郁之癥,不必理我。”
“陛下為何事憂郁?”
國王為難,但在大唐使者面前不敢隱瞞,“三年前,有個魔王擄走了我的王后,我就落了這病,郁郁寡歡,食寐不能。”
王玄策暗驚,又是妖魔作怪。“怎會這樣?陛下想了法子營救嗎?”
“哎,魔王哪是我等凡人對付得了的,這三年聽之任之。那魔王不僅搶了王后,每年還來向我索要宮女,名義上說伺候娘娘,其實都被魔王弄死了。”國王哀嘆搖頭。
王玄策正要為他想個辦法,國王接著說:“就在幾天前,來了個大唐高僧,帶著三個徒弟。他大徒弟本事厲害,一眼就看出我病根,還說能為我救出王后。”
“真的?法師在哪兒?”王玄策驚訝,法師居然也在此國。
“法師現在宮內,使君到了王宮就能見到。他的大徒弟已去見魔王,現在消息全無,讓我擔心啊!”國王說起這話題,更加憂郁了。
這時,旁邊有大臣提醒,“陛下,快點回宮吧!時辰到了,那些人就快出來啦!”說得有幾分緊迫。
“什么時辰?什么人?”王玄策疑。
國王立即難堪。
忽然間,前方大批胡人擠出道路兩側的人群,他們穿長袍,留大胡子,聚集到路中央,有百多號人。
王玄策納悶他們要干什么,只見這百來人面朝同一方向跪下,雙手捧在臉前,哇啦哇啦念出聽不懂的語言,然后齊齊伏低身子,把手和臉貼在地面,似在對至高無上的神明禱告。
前面的侍衛對他們大喝:“沒看見國王路過嗎?到別的地方禱告去!”
可這些人無動于衷,當旁人都不存在。
“陛下,他們是什么人?在干什么?”王玄策覺得這些怪人來歷不簡單。
國王已經顏面無光,慚愧道:“是大食國的人。”
“他們就是大食國人?”大食國之名,王玄策早就耳聞,就連皇帝李世民對他們都懷有警惕,認為他們將來是大唐的敵手。
顯然國王對這幫大食國人早無可奈何了,“他們大食國有民俗,拜一個名叫安拉的神,又稱真主。極度虔誠,有固定的禱告時間,時辰一到,無論身在何處,在做什么,都要朝圣地方向下跪磕頭。鄙國內來往的大食商人不少,一到時辰,他們便集體出動,占據道路,誰來都不讓。使君,不如改走他道吧?”
王玄策客隨主便,到是無所謂。
國王儀仗改了方向,全體走向別的道路。王玄策扭頭再看那些專心禱告的大食人,覺得這些人確實不簡單,能讓一國之君避讓。這還只是客商,要是大食的軍隊呢?心里對大食這個國家更生警惕。
到了王宮,街上遇到的插曲立刻被所有人拋諸腦后,國王為唐使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宴會上,王玄策又見到三藏法師,以及他二徒弟豬八戒、三徒弟沙僧。重逢喜悅之下,自然少不了閑聊交談,宴會氣氛其樂融融。
國王的心事有孫悟空去辦,王玄策就不必操心了,孫悟空出馬,定能救回王后。王玄策還有路要趕,第二天便向國王辭行。
如此,王玄策趕到了三藏法師的前邊。
過了朱紫國,聽鄉導言,前面是盤絲嶺,山上住著七位仙女,山民時常可見,還有座黃花觀,觀主是位法力高強的道士。王玄策沒敢去打擾,繼續趕路,因為獅駝國就在前方了。
而與此同時,另一方向,也有一群人在向獅駝國趕路。
星夜下,荒漠中扎了幾頂帳篷,如同沙地上隆起的小沙包。篝火在中央點燃,烤羊肉的香氣四溢,讓圍著火堆的人口水直流。
西域人向他們中的一人雙手合十,苦苦哀求,“大人,前面真的不能再去了,前面就是獅駝國,您改走其它道路吧!”
“獅駝國怎么了?這條路近,能讓我快些到達大唐。”被求者若無其事地說。他年紀不大,二十多歲,穿長袍,纏頭巾,但所有人都看他臉色行事,可見身份尊貴。“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帶路,承諾給你的金子,我一分不少。”
“大人,獅駝國在我們西域是個鬼國,誰都不敢去,進去了沒有能出來的。您的目的地不是獅駝,走其它路一樣的。”
“既然進去的都沒出來,世人又怎知它是鬼國呢?”
“這是個傳說,五百年前,那個國家的人全不見了,他們的鬼魂至今還在游蕩。去不得啊!真去不得!”
“你的金子我加一倍。”
“不,不是這意思,真的不敢去!大人,您的金子我不要了,別讓我去就成!”
旁邊武士拔出銀亮彎刀,架了鄉導脖子上,“大人給你金子,不收也得收!”
鄉導嚇得眼淚橫流,自己竟有被逼著收金子的一天!
年輕人擺了擺手,讓武士收回兵器,“他不去就算了,反正獅駝國就在前方,我們自己去。過了獅駝國,再請新鄉導,把金子給別人。”
鄉導開心,自己不用去那鬼國了!
“愿真主保佑你。”年輕人祝他好運。
下一息,鄉導自己就成了鬼,武士收刀的同時,割開了他的喉嚨。
火光下,年輕人注視鄉導漸冷的身體,表情如冰,言語卻似火般充滿熱情,“早就聽說這個鬼國了,吃完晚餐,我們馬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