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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癮

左真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讓左爸左媽慌了神。兩老快步走了過去,卻只見到左真疼得臉都白了。

“哎,你這孩子,這是咋回事啊?你到底哪里疼啊?”左媽焦急地問著,一雙大手用力地將左真拉起,坐到了椅子上。

而左真只是痛得緊閉著雙眼,咬牙支撐著。

她知道這并不是真正的疼,而是她前世吸毒過后,所帶來的癮。

雖然這一世她沒有吸毒,可是前世的癮卻已經深藏在了骨子里,哪怕她已經換了一種身份,換了一副身軀,這種癮卻仍舊還留在她的心中。

這么想著,左真的臉色便更加蒼白了幾分。前世她親手毀了她所擁有的一切,這一世她絕對不能讓噩夢再重新上演。

所以左真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將骨子里的瘙癢苦痛硬生生地壓下去之后,才給了爸媽一個蒼白的笑容,“爸媽,我沒啥事,就是來那個了,所以有些痛。”

左真故作輕松地說著,可是額頭上的汗水卻依舊不依不饒地往下掉。而左媽和左爸在見了左真的痛苦之后,卻都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自家孩子的那一點事,他們都很清楚,可是不管是以往還是前幾個月,也不見左真疼得這么厲害,這么想著,左爸和左媽的心中就更加擔憂起來。

而左真見著爸媽緊鎖的眉頭,不由得加大了臉上的笑容,用著更加輕快的語氣說道:“爸媽,我真的沒事了,一會兒就好了,我們先吃飯吧!”

左真這么說著,手卻在不斷地發(fā)抖,而左爸左媽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樣子,卻也只能默默地坐下。左媽給左真拿了碗筷,并且還體貼地泡了一碗紅糖水,左爸則是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似乎生怕她支撐不住倒下去一般,連雙眼的眼角都緊張地微微皺了起來。

左真坐在椅子上,只能一次次地壓下心中的欲、望以及痛苦。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可是她還要強撐著。她好不容易向老天求來了現在能夠改過自新的機會,她怎么能?怎么能將這一切都付諸東流?

而且她這具身體,現在是不曾吸過毒的,所以左真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只不過是虛妄的痛苦,自己一定要支撐住。

可是時間到了此刻,竟然是如此地難熬……

飯在痛苦的折磨中一點點地被吃完了,左真其實并沒有品嘗出飯菜的味道,可是她卻不得不強迫著自己吃一口再吃一口,因為她知道這飯菜背后,隱藏的是爸媽對她深沉的愛。

等到她好不容易扒完碗中的最后一粒飯,好不容易從椅子上支撐著站了起來,想要回房時,汗水早已濕透了她的整件衣裳,就連那坐過的凳子上都留下了幾道濕濕的痕跡,臉更是青白地難看。

左爸左媽見著她這難受的樣子,眼睛都紅了,可是他們誰也不敢輕易打擾到她,因為他們看得出來,自己的女兒此時正在與自己身體的苦痛做著斗爭。看著這一幕,左媽都忍不住想要去掐自己的手心了。

可是左真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媽,你不用自責,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其實我沒啥大毛病,就是剛來的時候痛了一點,你和爸都不要擔心了,我去床上躺一下。”

左真這么說著,便搖晃著往自己的房間里走,而左爸左媽站在后邊,看著女兒一步步往前邊走去的身影,卻連心肝都有些發(fā)疼了。

左真以前其實是沒有痛經這個毛病的,得了這毛病其實還得怪她老媽。

那年,左媽挑著擔子想要拿點菜去集市上賣,可是那天,雪下得很大,左真陪著左媽在經過一座橋的時候,左媽的腳底猛地一滑,整個人就沖了出去,左真見狀,猛地抱住了媽媽的腿,可是媽媽拉上來了,左真卻掉進了河里。

河水雖然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可是左真這么大一個人從那么高的橋上壓了下去,冰很快就破了,左真整個人都陷入了冰窟窿里邊去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而那天,左真剛好來了大姨媽,從此就烙下了病根,每一次來月事,總是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后來,左爸左媽總是為了這事自責不已,就連曾經的左真也曾怪過自己的媽媽,可是如今,當毒癮又犯了的時候,左真卻微微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有這么一個毛病,這才沒讓爸媽看出異樣來。

只是,那骨子里傳出來的痛卻是如此的強烈,讓左真幾乎都撐不到走回自己的房間,不過左真還是堅強地、一點點地挪動著自己的步子,她不能讓爸媽看出來異端,也不能讓自己就這樣輕易倒下。

吸毒留下來的癮,總是不會那么輕易就戒掉的,左真知道她必須習慣這種痛,習慣這種撕心裂肺的傷,這樣她才能夠將這毒瘤,一點點,一絲絲,徹底從她的身體里邊鏟除出去,這樣她才能夠真正地重新獲得自由。

所以左真不允許自己倒下去。她不允許自己就這么放棄,她不允許自己再次回到曾經那樣的生活,她不允許自己再讓爸媽傷心。她的人生只能由她重新去書寫,她不允許毒品再一次打亂她的生活。

所以左真扶著墻,雖然緩慢,但依舊堅定地走著,在她的身后,雖然留下了過多的傷與痛,可是她卻必須前行。

門終于打開了,左真飛速地看了一眼屋里的擺設,便已經忍不住關了門倒了下去。

胃有些燒得難受,左真知道這其實并不是自己本身真的難受,而是那殘留的記憶在心中作怪,只是雖然明白,她卻再也抵擋不住那記憶中的傷,一個彎身,嘔吐了出來。

曾經她就是因為吸毒過量,所以不曾再吃過飯,才會落得那樣一個瘦骨如柴的下場,可是現在……她明明是好好的,明明就不曾吸過,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將飯菜吐了出來。

因為她的靈魂在前世的時候早已經爛透了,如今要再次重新凝固起來,卻早已沒了想象中那般簡單。

只是不管這重塑的過程有多艱難,多困苦,左真還是決定,即便打散了整個靈魂,她也一定要找回曾經的清明,所以現在,她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從床上抽出了床單,將自己給綁了起來。

她知道,如果她不綁住自己,她肯定是會要控制不住,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出來的,所以她必須綁住,緊緊地綁住,這樣才能夠讓自己在這深深的苦痛中得到一絲絲的救贖。

時間在左真的痛苦中一分一秒地游走著,曾經以為很短暫的一秒鐘,如今都變得異常漫長起來。左真不知道她這樣的癮還會發(fā)作多少次,也不知道她這樣的痛苦還要經歷多少回,但是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管她此生能否將這癮徹底戒掉,她都絕對不會再放棄。

即便她已經身處懸崖邊,可是她依舊眷戀著那厚實的大地,所以此刻,她絕對不能認輸。

如此,左真痛苦地昏迷了,又從昏迷中痛醒了,醒了之后繼續(xù)昏迷。

左爸左媽一直都沒有進來過,哪怕此時夜已經很深了,他們兩老卻怕,怕見到女兒如此痛苦的身影。他們心中也隱隱約約察覺出女兒這次的不同,只是他們卻不曾深想。

他們只是想就這么守著,守著他們的女兒,可是直到此時,他們才發(fā)現他們竟然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屋內,一個人在痛苦地抗爭著,屋外,兩老卻早已哭紅了眼。

或許他們都不常流淚,可是今天,淚水卻早已忍不住,流了一地。或許他們并不知道女兒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只要是他們的女兒,他們便仍舊會心痛,會心疼,會憐惜。所以左爸和左媽緊張地坐在門外,哪怕再怎么擔憂,再怎么心焦,都不曾離開過一步……

痛終于漸漸地減輕了下去,左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頭腦一點點恢復了清明,她也不知道此時到底是什么時候了,她只是累得都有些無法動彈。

艱難地抬起頭,望著這空蕩蕩的屋子,滿地的臟污,以及被她撕扯地有些破爛的床單,左真虛弱地扯出了一絲嘲諷,她不可抑制地再次想起了她曾經那些昏暗的生活,只是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兒時的地方,卻在第一天就將它弄得一片凌亂……

左真有些苦悶地笑著,卻仍舊支撐著身子,緩緩靠著墻壁站了起來。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因為門外,還有爸媽擔憂的身影。

這么想著,左真將床單微微整理了一下之后,便拖著虛脫了般的身子打開了門。

門終于開了,左爸和左媽哭紅了的身影也已經出現在了眼前,看著爸媽紅著的雙眼以及眼中的焦急。左真卻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地往身后倒去……

在倒下的那一刻,左真仿佛看到了爸媽朝著她飛奔而來的身影,只是為何這身影卻如此蒼老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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