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徐浩然端著面碗，沖到電視機跟前。

“媽，你確定那是地震嗎？”

“房子都塌了，還不是地震？”

“觀眾朋友們，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喂喂喂，你干嘛換頻道呀，我正看著呢？”

“媽，莫要看那么悲慘的畫面，聽歌，聽歌......”

“你這孩子，一點也不關心國家大事，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呀，哎喲，那些......”

“媽，國家大事是要關心，可是，您關心有用嗎？要不，您直接去災區，到那里賑災怎么樣？”

“你這孩子，是故意要和我作對，是不是？”

“行了，行了，快吃，吃完了，該干嘛就干嘛去？”徐爸爸又來打岔。

“爸，那我吃完了，能不能出去一小會兒？”徐浩然試探地問徐志洋。

“天都黑了，大過年的，你要去哪？”

“就出去兩個小時，可不可以？”

“不可以。”媽媽王紅說道。

“媽，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總是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什么叫限制你的人生自由，你說說看！”

“我也有我的隱私，我的空間，您不要總是干涉我。”

“切，你有什么隱私，你都是我生的，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翅膀都沒長硬，就想飛了，告訴你，別做夢了！”

“還有你姐，比你大吧，大學都畢業了，還不讓我省心，你再鬧，別怪我大過年的，跟你翻臉！”

“好啦好啦，莫要這樣跟孩子較勁！浩然，你要去哪兒，你總要跟我們說清楚才行呀，你媽也是擔心你，明白不?”

“爸，我跟你講，我媽一直都是這樣對我和我姐的，從來不給我們自由！”

“別瞎說，浩然，我覺得媽挺好的！”

“是呀，你現在這樣說，別忘了，你要去支教的時候，她可恨不得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呢？”

“你，曉得個啥，你姐去農村支教，搞不好，一輩子就毀了，我那是為他的前途著想。”王紅朝兒子吼道，“我還沒說你呢？你都上高二了，你不曉得為什么，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給你轉學，為的是什么？”

“哼，不就是疑神疑鬼，以為我早戀么？”

“哦，你還有臉說了，你不看看你去年的期末成績，那樣下去，還指望考大學，烤紅薯都沒人要！”

“告訴你，考不上好大學，你就別指望有出頭之日，到時候，也別指望我和你爸養著你！”

“誰要你們養了，哼，考大學，考大學，天天就知道說考大學，我跟你講，我還不想上學了呢！”徐浩然開始和媽媽賭氣，說起氣話來了。

“浩然，怎么跟你媽媽講話呢？快道歉！”徐志洋嚴肅的說道。

“道歉，憑什么要我道歉，我又沒有錯！”徐浩然屁股往沙發一坐，斜著腦袋，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老徐，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兒子，我以后不管了，交給你了，子不教父之過哦，我是管不了了，他都跟我頂嘴了，好，我就由你去，看你能上天！”王紅一點也沒有真的要撒手不管的意思，繼續激將著徐浩然。

“媽，行了，大過年的，不要搞得這么緊張！學習，可以慢慢來的！”

“砰”，徐浩然一躍而起，頭一甩，關上房門，撲到自己床上去了，進門也沒忘記拿著他的手機。

“看你看你，把孩子弄急了吧，浩然，浩然，把門打開！”

“你不要喊他了，我還不了解他的德性，他是關不住自己的，不超過五分鐘，看他不自己出來！”王紅像是很了解自己的兒子似的。

“老徐，我跟你說，孩子是不能慣著的，你現在慣著他，由著他，那是害了他，我這都是為他好，你說，這大過年夜深人靜的，他要出去干嘛，能有什么好事？總不是想去找那些狐朋狗友？”

“我說你也是，你跟他好好說不就行了，不至于要這樣子呀！”

“那你說要哪樣子，這些年，我就是這樣子過來的，你可別說我，這些年，你真正管過孩子沒有？”

王紅這句話，還真讓徐志洋一時間無以應對，這也是他覺得最對不起孩子和虧欠王紅的地方。

徐志洋和王紅是高中同學，當年高中畢業后，徐志洋考上了某海事理工院校，王紅則上了一個普通的大專，要說早戀，她們可是在上高中就互相愛慕了，只不過是待到畢業的時候才彼此表白。

兩人上大學不在同一個省，幾年的鴻雁傳書，是他們感情維系的唯一途徑。每逢寒暑假，雖說同在一個縣城，一個家在農村，一個家在縣城，兩人也很少有見面的機會，雖說同在一個縣城，也是保持著書信來往，想起來也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王紅比徐志洋早一年參加工作，在一家外貿公司做文書，后來徐志洋畢業，成了一名海員，被分配到出海貨輪上工作，一出海就是半年，兩人的關系差點就此破裂。

后來，徐志洋的父母也擔心兒子這樣的工作，將來不好找老婆，她們可急著抱孫子，就催兒子快點找個老婆結婚。徐志洋出海休假回來，就直接向王紅求婚了，幸福來得太突然，王紅當時也是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的答應嫁給徐志洋了。

婚禮據說辦的很浪漫，王紅每每回憶起仍感覺恍如夢中，像是活在一小段童話世界里，她就是那個被心愛的王子娶回家的公主。

哪曉得，婚后不到半年徐志洋就要出海了，剛懷上孩子的王紅，心里哪里舍得，但不舍得也還是要放丈夫遠行。等到徐志洋再回來的時候，他們家嫣然都能在床上翻滾，爬著玩了。再等到他出海，又一次歸家門的時候，他們家嫣然都能走能跑會說會叫了，好在王紅天天給嫣然看徐志洋的照片，教她喊爸爸，他回到家中的時候，女兒只認生的一小會兒，就歡快地叫爸爸撲在他懷里撒嬌了。

長期的分居生活，一個人帶孩子的辛苦，為了孩子，把原來外貿公司的工作也辭了，每當獨自一個人要承受生活的那么多壓力的時候，王紅也曾有內心感到崩潰的時候，但咬咬牙，就挺過去了。雖說嫣然小的時候，徐志洋的父母也幫忙帶過一段時間，但徐志洋的父母都在農村生活，王紅心里不想把孩子留在農村，讓自己好好的孩子變成留守兒童。

他們結婚的時候，還沒能力買房子，王紅是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市區租房子住，好在她在國外定居的大哥幫了她許多，托國內朋友的關系，給王紅找了份還算輕松的工作，他二哥二嫂也算開明，直接讓王紅他媽給王紅帶孩子，他們自己的孩子，就他們自己帶著。

等到有了浩然，王紅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母親生病住院了一段時間，她不得不自己一邊上班一邊帶著上幼兒園的嫣然，累的差點有先兆性流產跡象，又到醫院住著保胎了一段時間，他二哥二嫂，也就是嫣然的二舅和二舅媽負責看管和照顧王紅母女倆一段時間。

王紅是個堅強的女人，徐志洋在海上一走就是大半年，有時候，出海趕上春節，年都不能回來過，那些凄苦和落寞也只有她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徐志洋的工資存折早就交給王紅保管，但她這些年都沒有隨便動用一分錢。

為了給兒子女兒一個舒適美好的家，她跟徐志洋商量，咬著牙把這些年攢的錢全部拿出來，全款買了市區的一套交通比較便利，周邊設施也很完善，尤其是環境比較好的小區電梯房。

好不容易把家安在了市區，結果徐浩然不聽話，在學校懵懵懂懂喜歡上了一個女生，跟另一名也喜歡那個女生的男生打了一架，把人家腿骨弄斷了一根，搞得要住院。

王紅是求爺爺告奶奶，又是跟人家對方家長賠禮道歉，全額出了住院治療的醫藥費，又是隔三差五往醫院跑安撫對方孩子和家長，還賠付了對方孩子家庭營養護理和誤工以及精神損失等各種亂七八糟的費用，反正人家要什么她都答應著。

只要人家不起訴他們家徐浩然，她什么條件都答應。到了浩然學校，還要接受學校管事的校長主任和孩子班主任的各種指責與批評，她都得受著，誰叫她是孩子的親媽呢？孩子在學校惹了事的時候，孩子爸還不曉得在哪個島上還是在哪個港口，也沒個電話聯系，聯系也沒用。那段時間，她被弄得身心疲憊。

這些年，王紅就是這樣又當爹又當媽過來的，所以，她生怕孩子犯什么錯，也不允許他們犯什么錯。徐浩然的叛逆讓她焦頭爛額，但是，為了徐浩然能走上正軌繼續學業，她還是下決心，學古代孟母三遷，毅然決然搬到娘家所在的縣城來住，還費了九六二虎之力，托熟人找關系，才把徐浩然的學籍轉到了縣城一所高中。她把在市區的家給租出去了，他們家裝修搬進去還沒住到兩年房子，就那樣租給別人住了。

王紅把原來的工作又一次給辭了，她回到縣城，重新找工作，他們現在住的房子，也不是他們自己的，為了浩然，王紅還欠著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