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吟坐在沙發(fā)上，望著洗菜的媽媽道：“媽媽，有一個同學要我開學時帶些特產(chǎn)回去。你說帶什么好呢？”

媽媽將遮在眼前的頭發(fā)挽回耳后，柔柔地看著她，“特產(chǎn)啊？你說我平日做的香腸行不？”

“當然行，你做的香腸味道超棒的！”她對媽媽的廚藝向來自信，提到媽媽做的香腸，那是絕對自信。

每逢過年，媽媽便買很多豬前腿肉和豬腸衣，專門用來做香腸。

媽媽的香腸之所以做得好吃，是因為她將豬前腿肉細細剁成末，加上足量的辣椒粉、花椒粉、胡椒粉、白糖和鹽后，會腌制整整三個小時，讓這些作料完全滲入肉內(nèi)，這樣做出的香腸川味十足，香鮮不膩。

“是你伯伯家的那個叫子晨的男孩子要你帶的嗎？”媽媽打斷她的思緒。

提到李子晨，她眼中一片黯然，那個人，不食人間煙火，怎么會要自己帶特產(chǎn)呢？

“不是啦！”她怕媽媽多想，解釋道：“是另外一個很要好的同學，他叫劉子誠，嘴巴超饞！”

媽媽哦了一聲，不再多問，就鉆進了廚房。

其實自己一直不明白，爸爸和李伯伯到底是怎樣認識的，兩人共同經(jīng)歷了什么，又有怎樣的深情厚誼？

趁這次機會，自已一定要問個明白。

飯桌上，她忐忑的開口了，媽媽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怔，臉上平靜的光芒瞬間消失。

然后，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眼睛迷離地望著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難解的問題。

“其實這些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她停頓了許久之后，淡淡地開口，“你的爺爺和李子晨的爺爺從小一塊長大，然后又一起上學，積累了很深的情誼。”

媽媽說著，淚水不經(jīng)意間溢滿眼眶，“但是時運不濟，這個山村正好碰上災荒，糧食顆粒無收，饑餓的村民只能吃野菜和樹葉來充饑，后來野菜和樹葉都被吃光了，他們就吃樹皮和早根。到最后，樹皮和草根都沒了。光禿禿的山，只剩下石頭和泥土，他們別無選擇，就吃起了泥土和石頭。李子晨的爺爺，就是因為吃了石頭而排泄不出來，被活活憋死的。一代才子，就這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

話到這里，兩人已泣不成聲。

“李子晨的奶奶來到你爺爺面前，苦苦地懇求他找回她丈夫的尸骨。但那時國家有政策，下放的人如果死亡，必須就地掩埋。但你爺爺被她觸動了，變賣了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從村支書那里買回三根肋骨。此后，李子晨的奶奶身體每況愈下，最終抑郁而終，家里只剩下年幼的孩子，也就是你李伯伯。你爺爺就將他接到家里，當做親生兒子一樣撫養(yǎng)。沒有東西吃了，家里所有的人都餓著，你爺爺也要讓他吃飽；沒有衣服穿了，你爺爺就吩咐你爸爸脫下衣服，要他穿上……”

“所以我爸爸和李伯伯又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是的，畢業(yè)后，你李伯伯留在BJ從商，你爸爸則回家從教。”

“后來就是我在爸爸的葬禮上看到的一幕？”

“是的，兩人畢業(yè)后，因為忙就再也沒有見過面，沒想到再次見面時，已是天人永別。”

淚霧模糊中，李暮吟又回憶起，爸爸葬禮上，李伯伯哭得撕心裂肺那樣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當時的李暮吟以為，媽媽告訴了她所有的實情，幾年之后才知道，那遠遠不是所有，以至于未來自己伸手去觸摸幸福時，才發(fā)現(xiàn)，幸福遠在星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