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早上去看瀑布,中午去昭光寺,晚上逛廟會。”李森早就把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時間緊迫,要速度快一點才行。
他們出發的早,天還沒亮就坐上了車。因為大家想要先看日出。
其實最好是在快要日出的時候來看,橙紅色的太陽從東方一點點升起,給將明未明的天染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到地方的時候天剛拂曉,各自找了個好位置準備看日出拍拍照。
太陽從地平線上出現,然后一點點升起,突然躍至瀑布上面。
白色的布簾下是清澈的潭水。水花打在巖石上,在巖石上綻開,放射出異樣光芒。在陽光的照耀下,那飛起的水珠,如同透明的水晶,周圍云霧繚繞,好像人間仙境,置身其中。
現在不是旅游旺季,人并不多。
“好壯觀啊。”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完整的日出!”
“這云霧繚繞太美了。”
“我要拍照留念。”
“給我拍兩張照片。”
“拍好看點,真的,別拍難看了,要不然我揍你。”
蘇洵是個拍照大師,相比較一些男生得死亡角度,蘇洵拍的真是頂頂好看的。
墨沐年和身后的瀑布一個沒少,而且拍的超美。
女孩子都很羨慕。
昭光寺是一座很有名的廟,占地面積很廣,香火緣很好。
青磚灰瓦,屋檐廟宇。
進入寺廟之前要走完八十一階青石,象征著歷經劫難,方得始終。
傳說以前曾有一女子一步一跪,跪了八十一階,最終感動了神佛。
昭光寺分為好幾個部分,除了正經的寺廟之外,還有許多擺的小攤。
里面的人流量很大,李森再三囑咐:“要拿好手機和錢包,最好是結伴,都知道我手機號吧?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
寺廟里有一顆桂樹,樹干粗壯,蒼虬,枝繁葉茂,遠遠望去猶如一柄張開的大傘!
花開的時候方圓十里都能聞見清淡的桂香,一陣風過,點點花瓣紛紛飄落,構成一幅盛世美景。
桂樹前有一個小攤,售賣“姻緣簽”。
命格里“子、午、卯、酉”是地支中代表“正南、正北,正東、正西”四個方向的,當“四象交會”一年節氣一到、桃花盛開,這時是求愛情最好的時候,也是因此人們把愛情、良緣稱作“桃花運”。
幾人都抽了一只簽。
蘇洵的是第一簽,上面寫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攤主是個銀發慈目的婆婆,婆婆看了一眼,笑容滿面:“春令之鳥兒囀枝頭。在於河之洲。一群由冬天醒來之鳩兒歌唱。其婉轉歌聲。如一少女之求偶之聲。此景者。世人之常。男之大當婚。女之長當嫁。君子求之者多。一位淑女終得以淑配。良人得良緣。一路光輝。永遠和諧。白頭偕老耶。這可是上上大吉。”
林一澤艷羨:“哇,聽著好高級。難道蘇哥的愛情要來了嗎?!”
張鳴:“愛情這不是伸手就來嗎!”
墨沐年把自己的簽遞過去:“婆婆,這是我的。”
墨沐年抽的那只簽上寫著“意中人,人中意。”
這句話分開她能懂,但合起來墨沐年就不太了解了。
這是說她的意中人也喜歡她么?
婆婆說:“一己之心。盡了人事。必有精賬。易言之。意中人。人中意。真情表露時。連那些不能言語之花鳥亦可致意者。意。情之到也。緣份附之。必有時機之來到。”
“……”
緣分要看時機。
是這個意思嗎?
幾個人都解了簽,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林一澤悲傷的看著自己的簽,“難道我高三是找不到我的愛情了嗎嗚嗚嗚。”
離開姻緣攤,張鳴從包里拿出一袋薯片安慰自己陷入低迷的好兄弟:“澤澤,沒事的,風雨過后能看見耀眼的彩虹,你吃薯片嗎?”
幾個人看著包裝袋上寫的“酷爽芥末”齊齊后退搖頭。
林一澤摸了摸并不存在的淚水:“不了,你吃吧。”
“哪有那么夸張?”張鳴自己打開嘗了一口,隨后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表情開始變得扭曲。
他一蹦三尺高:“嗷,這什么啊!辣死了水水水!”
千羽斯年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張鳴,張鳴一口氣灌下半瓶,這才“活”了過來,他擦去被辣出來的眼淚,靜靜等待后勁消散。
“這什么啊,芥末味太濃了吧,芥末不要錢是不是?”
張鳴一臉嫌棄的把薯片扔進垃圾桶里。
“要的就是這個刺激。”
“烤小餅吃不吃?”
墨沐年在得到回答后去買了幾個烤餅分給眾人。
她把左手的顏色比較淺的烤餅給蘇洵:“給,沒放辣椒,醬也少。”
“阿嚏。”墨沐年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感冒了?”
墨沐年道:“沒有,就是味太濃了。”
人多的地方總是什么味道都有,香水味,小吃味,還有各種各樣的味道魚龍混雜,很難不讓人頭暈。
蘇洵隨即從包里拿出一個新的黑色一次性口罩給墨沐年勾上:“戴著,不準摘。”
墨沐年乖乖順從,黑色的口罩把她的整張臉都快遮住了,只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洛景晴指著不遠處的攤子,拉著墨沐年:“那邊我們過去看看。”
說是攤子其實也不是,是一輛房車,粉色的那種,比較受女生喜歡,排隊的大多是女生,排了兩隊的長龍。
“什么啊?”墨沐年從旁邊小車上選了一碗冰粉,第一口給蘇洵,“你吃一口。”
洛景晴:“看那邊的牌子。”
墨沐年探頭看去:“心想事成簽”——此簽極為靈驗,只要在上面寫上愿望,并虔誠許愿。
然后……然后就沒了下文。
“然后呢?就能實現愿望?”
“不知道,應該吧。”
“這玩意純屬就是求個心里安慰。”
“心里安慰也行啊,我對高三極為迷茫。”
最后他們每個人買了一個簽,二十塊一個。
“真不知道這個有什么用。”
“不過這簽做的挺唬人,看起來很貴的樣子。”
紅底描金,還有一根紅繩掛著,看起來也確實值二十塊錢。
墨沐年從攤子上借了簽字筆:“寫吧,回來找個地方掛上去許愿。”
蘇洵倒是最先寫完的,寫完之后筆帽一合,將簽隨手塞進了兜里。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地上陣陣花瓣,一時間美不勝收,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清香,花瓣一直繞著他們打轉。
玩了一下午,眾人都在看,在玩,只有墨沐年一直在吃東西,這也就導致她晚上根本吃不下飯。
白天的娛樂都是開胃菜,晚上的廟會才是他們最期待的。
李森還是不放心,畢竟廟會人多,天也快黑了,又再三囑咐:“一定要拿好手機錢包,幾個人結伴,別走太遠,別去危險的地方,有事給我打電話。”
廟會上街道上掛著紅色燈籠,明明滅滅,映的人有幾分喜氣。
有推著車賣掛件飾品的商販,精致的刺繡小包,底下垂著流蘇,細巧別致。有支攤買團扇,發簪等物品的小販。也有擺攤賣河燈的老人家,穿著青衣馬褂,佝僂著身子,坐在湖邊,黑色布鞋踩青石臺階。
街道上的行人言笑晏晏,來來往往皆是一派祥和喜慶。
蘇洵給墨沐年買了一串去籽的冰糖葫蘆,墨沐年要給蘇洵咬一口,蘇洵搖搖頭。
墨沐年一直放在蘇洵嘴邊,蘇洵無奈,小心的咬了一個。
“這個刺繡買回去給我媽,我媽會高興的吧。”
“啊,這個車掛也可以。”
“這個......”
幾個人在攤前挑挑選選,猶豫不決。因為每一樣看起來都好好看。
墨沐年拿了一個流蘇發夾放到頭上比劃,問蘇洵意見:“怎么樣,好不好看?你選一個。”
墨沐年為了逛廟會,今天穿了一件略微簡單的漢服,淺粉色的襦裙襯的她嬌俏可愛。
蘇洵低頭看了一眼小攤,拿起一個仿制玉簪插到她的鬢邊,滿目星河盡在眼中:“好看,很適合你。”
墨沐年吃完糖葫蘆又拉著蘇洵去買了個七彩的棉花糖,她站在攤前對蘇洵悄咪咪道:“我給你表演一個吃棉花糖。”
“?”蘇洵疑惑。
接著他就看見墨沐年用手把棉花糖從簽上擼下來然后團吧團吧塞進了嘴里,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
“……”
“……”
蘇洵笑了,一笑璀璨奪目,“棉花糖還有這種吃法?”
墨沐年鼓著腮幫子感覺到棉花糖在嘴里化開:“有啊,這樣吃得快,不過體會不到一點點吃的樂趣。”
蘇洵又讓樂呵呵看著他們的老板給拿了一個五彩的,遞給墨沐年:“你的樂趣。”
墨沐年甜甜一笑:“果然蘇寶最懂我。”
“……蘇寶是什么稱呼?”
墨沐年咬了一口棉花糖:“說你是我的寶貝,現在不都這么叫嗎。”
蘇洵看著棉花糖沾了墨沐年的臉,拿出濕巾替她擦去,嗓音溫和:“最好還是不要對別人用這個稱呼了。”
墨沐年沒有防備,沒抵抗住蘇洵的舉動,一點紅悄然爬上耳朵,小聲道:“好,聽你的。”
南廟臨著護城河,會有人放河燈。河燈用以對逝去親人的悼念,對活著的人們祝福。小巧精致的河燈里點著蠟燭,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慢慢悠悠的飄蕩,星星點點,像滿天星光碎落在河里,實在是好看的緊。
“好好看,我們也去買一盞吧!”
“走走走,太美了。”
說走就走。
女孩子對美的事物總是抵抗不住,看見漂亮的就想要。
她們買了六盞河燈,寫上字,輕輕的放在水里,讓它隨著水的流動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帶著他們的祈愿。
墨沐年放完河燈轉身,發現蘇洵不見人影了,她四處張望,在不遠處的小攤旁發現了他。
墨沐年沒跟過去,她心里在想著事。
不多時,蘇洵就回來了。
墨沐年見蘇洵空手回來的,奇怪:“你不是去買東西了嗎?”
蘇洵含笑:“是去買了點東西,但不是給我自己買的,是給你買的。”
說著,將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來,耀眼奪目的紅瞬間吸引了墨沐年的目光,她接過花:“這是玫瑰……?不對,不像。是月季嗎?”
手中的花是明艷的紅,花瓣看起來很柔軟,帶著點典雅。
蘇洵搖頭,輕聲道:“是洋桔梗。紅色洋桔梗。偶然看見它,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來了。借花獻佛。”
墨沐年心弦一動。
“發什么呆?”蘇洵輕彈了下她的額頭,“走了。”
“……知道啦!”墨沐年跟上蘇洵的腳步。
南廟的盡頭有一顆古樹,枝干粗壯,枝椏上沒有葉子,光禿禿的。這里平時不會有人。
他們找了一個好地方把簽輕輕的掛在上面,虔誠的拜了拜,然后轉身離開。
林一澤不停的回頭看:“我們的愿望會實現的,對吧!”
“肯定會的,我們都那么誠心的許愿了。”
墨沐年悄悄問蘇洵:“你寫了什么?”
蘇洵剛要回答,墨沐年又搖頭:“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蘇洵笑了一下,眼眸在不遠處的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靈不靈跟它也沒關系。”
雄渾的鐘聲從遠處響起,廟會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看向遠方。
有人喊了句:“要放煙火了!”
“五!”
“四!”
“三!”
“二!”
“一!”
街道上的人開始不約而同的倒數著計時,然后一道道煙火沖向天空,在天空炸開,五彩繽紛。
他們的眼里,映了光。
蘇洵在此間輕聲道:“我希望墨沐年平平安安,健康長樂。也希望……她和我在一起。”
聲音很小,淹沒在眾人的聲音里。像是一滴雨落在瓢潑大雨中,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有這么一滴雨曾經來過。
但墨沐年還是聽見了,她心跳漏停了一拍,下意識轉頭,眼里映著細碎的星子:“你剛剛說什么?”
蘇洵搖頭。
有些話說過一遍,第二遍就不好說出口了。
墨沐年手里拿著洋桔梗,眉眼彎彎:“但是我聽見了,你是不是說希望墨沐年平安喜樂?”
沒有聽到后半句嗎?
蘇洵抿抿嘴,沒有說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安靜的看著墨沐年。
“……還有,希望墨沐年喜歡你。”
“……”
她聽見了?
蘇洵竟然感到了一些緊張。
蘇洵在和墨沐年對視的時候抽了個時間想這件事的后果。
如果她拒絕的話……能不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他不想讓兩人的關系變得尷尬,然后一點點疏遠……
到最后的結局是曾經的青梅竹馬變成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這是他不想看見的。
他有些懊惱,不該控制不住自己的。
只是他的心跳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意。如果墨沐年沒有轉學,他可以多忍幾年的。
他沒想到自己能在十八歲的時候這么喜歡一個人。
他才十八歲,即使表現得再成熟穩重,終究是十八歲。
青澀張揚,肆意瀟灑。
如果同意……
如果同意……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皺了皺眉,啞著嗓子說:“我……”沒有說這個。
墨沐年伸出手,據說能驅邪保平安的小鈴鐺鐲與手上的銀鐲發生碰撞,叮當作響,柔軟的手牽住了蘇洵垂在一邊的手,聲音輕柔又堅定:“我喜歡你。”
墨沐年重復道:“我喜歡你,蘇洵,真的很喜歡。我不知道以后,但我知道現在的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比任何一個人都喜歡。”
她喜歡蘇洵喜歡很久了。
按照時間推算的話……大概在十多年前吧。
她有記憶時第一眼看見蘇洵就很喜歡他,兩人一起長大,從幼稚園,到小學,到初中,再到現在。
從一開始單純的喜歡,慢慢變質,成了“喜歡”。
她不敢說,她怕蘇洵不喜歡她這樣的。
她把這件事放在心底,誰都不知道。
時間久了連她自己也差點信了。
蘇洵看著冷情,實則有少年心腸,朝氣張揚,少年不羈。
“!”
蘇洵的腦海里炸開了禮花,最漂亮的那種,連正在放著的煙花都不能和它媲美。
她說了什么?!
她說……
她也喜歡我!
很喜歡很喜歡!
他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是他朝思暮想心之所向的人。
記憶漸漸重合,幼稚園的墨沐年扎著小羊角辮,正在自認為很小聲的和他說:“蘇洵,老師說只有愛人才可以永遠在一起。我給你當愛人好不好!”
他慢慢伸手,抱住了墨沐年,在煙花下,在人群中,鼻尖是淡淡的桃香。
他從小到大不知道抱過墨沐年多少回,唯獨這一次,他有點想哭。
“應該是我先說才對,怎么能讓你先說。”
“誰說不都一樣嘛,那你說一遍我聽聽。”
蘇洵一字一句,認認真真,“我喜歡你,不是沖動也不是莽撞,是實打實的喜歡,不摻一絲虛情假意。我會一直陪著你,在未來的每一天。”
他虔誠的在墨沐年嘴角落下一個吻,如羽毛拂過。
我得到我心中的神明了。
煙花放完后,一群人又聚在了一起:“我的天,那個煙火好好看!我還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煙火會!”
“我錄視頻了,太好看了!”
洛景晴挽住墨沐年:“你倆剛剛去哪了?怎么沒見你們?”
墨沐年一只手放在身后,牽了一下蘇洵:“我們倆一直在這,人太多了,就沒過去。”
“哦,這樣啊。那我們再去逛一逛,離回酒店時間還早呢。”
一行人吵吵鬧鬧的去別處逛。“高考完來還愿吧!”
墨沐年趁著沒人注意,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紅色洋桔梗。
她看了手機許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嗎?”蘇洵歪頭問她。
“走。”
墨沐年和蘇洵落在后面,小聲說:“也不知道那張簽是否還在這里。”
蘇洵抓住她的手搖了搖:“不在也沒關系,我的心愿已達成。”
賣花攤上,一個女孩子問老板想給男朋友買花送什么比較好。
老板道:“紅色洋桔梗吧。”
“為什么?”
老板笑呵呵道:“紅色洋桔梗的花語啊,是永恒不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