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為何斷定小僧來自海上？”一龍盯著方原，面目表情道。

“猜的。”方原擦了一下桌子上的水痕，撕下一條鴨腿說道。

鴨子是皮白肉嫩、肥而不膩、香鮮味美。

香，酥，嫩！極為可口。

大唐的鴨子可不像后世的鴨子，各種飼料喂大，街頭上的烤鴨都是用激素激大的。

醉仙樓做的鹽水鴨最能體現鴨子的本味。做法返璞歸真，濾油膩，驅腥臊，留鮮美，駐肥嫩，吃一口妙不可言，回味無窮！

“猜的？”一龍和尚把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方原能感受到剛才充斥著的殺氣開始慢慢消散。

“吃啊，這么多的鴨子，唔，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不是和尚。而是你認識一個密宗的和尚。”方原邊吃邊說，嘴里含糊不清。

一龍沒有說話，撕下另外一只鴨子的鴨腿吃了起來。

兩個人沒再說話，包廂內只有吧唧嘴的聲音。

十只鴨子，兩個人只吃下了四只，方原一只手撐著桌子，另外一只手撫摸著凸起的肚子，一臉享受的樣子。

“方大人，果真是慧眼如炬。”一龍喝了一口水，做了個深呼吸。

“沒啥慧眼不慧眼的，方某喜歡猜，但是大多數的是都猜錯，這里這一次猜對了。”方原拿起桌子上的牙簽剔著牙說道。

“方大人說的也全對，也全錯。”一龍說道。

“哦？”方原好奇的看著一龍。

“我叫一龍，一龍也是一個密宗弟子，但是他心術不正。我和他從羅越相遇，一同乘坐商船返回大唐。”

“商船在真臘遇到了海盜，我身負重傷，便留在真臘養傷，一龍留下陪我。”

“密宗是空樂雙運，但是一龍卻強迫民女，做出茍且之事。”一龍說道。

“所以，你就殺了他？冒充他？為何你不用自己的本來面貌示人呢。”方原好奇的問道。

“我沒有路引，大唐境內，沒有路引就是賊寇。僧侶只要有文碟便可。”一龍無奈的說道。

路引，就是大唐的身份證。

“你打算以后就以一龍的身份示人？”方原問道。

“其實，當和尚也挺不錯的。”一龍笑到：“一龍是一龍，我也是一龍，我叫鄭一龍。”

“鄭一龍？鄭淳是……”方原問道。

“家父。”一龍一臉坦誠的說道，

鄭淳，盤踞在大唐沿海的一個海盜頭子，只劫掠異國商船，對大唐的平民和商隊秋毫無犯。

后來被吳安剿滅海賊時，順帶一起滅了這伙海盜，吳安甚至敬佩鄭淳為人，便私下放了鄭淳和他家人，找了一個罪大惡極頂替鄭淳斬首。

“大人是怎么識破本人的呢？”一龍好奇的問道。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海的味道，僅此而已。”方原笑到。

方原叫過小二，把剩下的幾只鴨子用油紙包裹好，提著鴨子走出醉仙居。

“大人，大人，這酒錢你還沒有結呢。”掌柜的追了出來。

“憑本事吃的，為啥要給錢？去，去本爵的老師要去。”方原不屑的說道。

“大人，老爺說了，你要是不付錢酒錢，明天就上你家討要借給你的銀子。”掌柜的笑到。

“去吧去吧，除了小紅，別的想拿啥就拿啥。要錢沒有，要命不給。”方原很是光棍的攤了攤手。

方原說完之后，便提著鴨子搖搖晃晃的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離開了。

方原的院子在西城，回家的時候會路過一個流民營。

方原每次下了館子之后都會打包剩菜剩飯，在路過這處難民營的時候送于里面的老幼。

青壯都被吳安征調去忙農耕，賺取點微薄的生活費，老幼則留在難民營中。

雖然每個城里都會有難民，但是治安從來不會亂。

來到方原的小院，方原指著旁邊的客房說道：“院子本來就小，你就和我一起住在一起吧。也算有個照應。”

一龍沉思了一下，點頭應允。

他這次來大唐，主要也是想見識一下繁華的大唐，從福州開始，一路上并無兵荒馬亂，雖然民間有疾苦，可依舊其樂融融。

他從船上出生，幼年一直漂泊在海上。

吳安剿匪的時候他才七歲，鄭淳帶著他們一家便在羅越定居，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鄭淳幾年前去世，他便讓大哥照顧家人，自己獨自闖蕩。

“大人這是在收留我嗎？”一龍問道。

“我收留你，誰收留我呢？同樣都是在漂泊。”方原看著幽暗的星光說道。

打開衣柜，方原抱出被褥放到客房：“明天我去縣城給你開一張路引。如果你想繼續游覽大唐江山，疲倦的時候可以回到我這小宅院略做休整。如果你已經累了，可以留下陪我，等以后我們一同去見識這世界的廣闊。”

方原又從懷里把銀票掏出，放在枕頭上。

這是他所有的身家，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點碎銀子。

回到自己的臥室，方原久不能寐。

聽完一龍的過往，他知道一龍說的不是假話。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在一龍的眼中看到了坦誠，和忠勇伯一樣的神色。

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哪怕找到李法的罪證又有何用呢？

太子是李法的靠山，李法現在也是唐皇的紅人，哪個領導不喜歡有個能干會賺錢的手下？

太子是儲君，唐皇百年之后，這個天下就是他的。所以沒有人會對自己好好的仕途棄之不顧，而去找一個大紅人的麻煩。

寧王雖然也想爭奪帝位，但是困難重重。

李法已經是挺陰險的了，但他也只是太子黨派中的一員，太子黨派中有更多比李法還李法的人。

方原同樣也對寧王感到一絲的惋惜，生在帝王之家，這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悲哀。

但誰又能保證在寧王登基之后會還器物司那些無辜的亡靈一個公道呢？

天已黎明，方原聽到院內輕微的響聲。

一龍起來了。

隨著院門輕輕的關閉，方原惆悵的嘆了一口氣。

也罷，自己就是一個流浪者，為何要收留另外一個流浪者呢？

疲倦的方原閉上了眼睛，他現在很累，很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