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有要下滿一夜的趨勢。

眾人跟著已經蘇醒過來的秋榮趕到了他們被伏擊的地方。

大雨沖刷著一切，卻沖刷不了這里的慘烈。

地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看在他們的眼里，是何等的扎心？他們何曾見過這般慘烈的畫面。

數十人的隊伍除了秋榮和還在昏迷當中的虞局，剩下的人竟全都葬身在這里。

跟著來的虞巧已經痛苦起來，拋開雨傘，一個個地喚著他們的名字。她聲嘶力竭的聲音，似乎想要自己可以喚醒他們，可以看到他們睜開眼睛笑著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一個玩笑。

司徒素雪的表情也很難看，誰也沒有想到事情到了現在會成為這個樣子。

“林羽，你說當時若是我們跟了過去，會不會……”

林羽突然也將自己手里的雨傘擲了出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林羽，你做什么？”司徒素雪慌道。

見司徒素雪伸手要去拉林羽，宇晴卻是一把將她攔住：“不要！”

“可……”

“這是他內心的愧疚，我們幫不了什么。”宇晴提醒道。

這的確是林羽自己內心的愧疚，他在愧疚若是自己當時沒有昏倒，若是大家跟著他們回去了，這事情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只是，這個世界所欠缺的便是如果。

雷雨繼續，虞巧一遍遍呼喊那些名字也在繼續，林羽還跪在地上。

“起來吧，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找到那個人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宇晴見林羽跪了這么久，也是心疼，攙扶他，讓他緩緩站起。

林羽的臉色很嚴肅，緊閉雙眼的臉上滿是水珠，沒有人知道這水珠中有沒有含雜他的淚水。

虞巧還在那人群中哭著，秋榮根本就拉不動她。

林羽看著她哭成這般淚人，心里也是不忍。

“虞巧，你……”

林羽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虞巧卻是借勢撲在他的懷里痛哭。

淚水和雨水混著，林羽聽著她的哭聲心里也是如刀割般難受。

他們大多數都還年輕，本來等著他們的該是充滿著美好的未來，只是這一次，上天卻是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懷里的人突然沒了哭聲，林羽看過去的時候，虞巧已經哭得沒有力氣，昏死在他的懷里。

“讓警局的人來幫他們都帶著吧，這里不是他們的歸宿。”

“我明白。”秋榮點頭。

這一次，林羽沒有再讓秋榮一個人離去，而是讓宇晴陪在她的身邊，至于他們則是趕回了半步多。

忙碌的一夜馬上就要過去，司徒素雪還在虞巧的屋子里和她聊著。

她知道在這種下，虞巧是不可能睡得著的，所以，倒不如與她聊聊天，陪她緩解一下心里的憤懣。

林羽在屋頂，這個時候的雨已經下得小了，他獨自一個人淋著雨，沉默不言。

“怎么了，心里不舒服嗎？”宇晴回來了，剛好看見林羽獨自一個人坐在屋頂。

林羽點點頭，嘆道：

“一下子那么多人離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晴兒，你說我成為掌燈人是不是個錯誤？”

宇晴知道他是在對自己的深深自責，悄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個合格的掌燈人，我只知道你在努力，你在努力變成一個合格的掌燈人，變成一個讓大家都敬佩的人。”

“我從來不在乎誰的敬佩與不敬佩，我所想要的，只是生活可以安靜些；只是……只是在面對這一次的事情上，我突然發現自己好蠢、好無力、好無能……”

林羽哭了，淚水打濕在宇晴的肩膀。

他本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在遇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表現已經超過了很多人，只是這一次所發生的事情還是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難以釋懷。

“有沒有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個懦弱的人啊？”林羽止住了自己的聲音，問道。

宇晴搖搖頭，她沒有看不起他。男人哭，從來不是懦弱的表現。

“如果你覺得累了，就先躺在我的肩膀上歇會吧，這一次，我不說你占我便宜。”宇晴輕輕將林羽的頭再次撥到自己的肩膀。

林羽順從她的手，倒在她的肩膀上，閉著眼睛休息起來。

這一次，他感到的疲憊全是來自自己的心里。

“要我幫忙嘛，你知道這一次你所面對的對手，他的實力……”

“我想自己來。”林羽坐正身子，語氣嚴肅。

宇晴看著他，瞧見他眼里燃起的斗志，沒有否定。

有些事對于男人來說，即便自己不容易做好，也絕不允許別人的插足。

“好，我相信你。”

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了，烏云散去，竟是迎來朝陽初升。

客棧里傳來吵鬧聲，林羽與宇晴不知下面發生了什么，紛紛起身往客棧趕去。

虞局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現在正嚷嚷著要離開，要去找自己那幫兄弟。

眾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因為大家都知道虞局再也找不到他的那幫兄弟了。

“你們攔著我干什么，讓開啊！”虞局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結局，邊說著臉上的淚水也就邊落下。

“虞叔，你別這樣，你知道的，他……他們……”秋榮說不出口，不知道要怎樣說下去，似乎怎么說都不合適。

虞局聽到這里，如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樣，直接是一下癱坐到了地上。

“爸爸……”虞巧被虞局給嚇住，忙扶著他，生怕他出了什么狀況。

虞局此時的眼淚就像是開了閥的洪水，一個大男人竟是扶著那樓梯嚎啕大哭。

他那模樣，哪里像是一個中年人，只是就是這樣一幅模樣，卻是沒人嘲笑。

若非是遭受了天大的打擊，不然人怎么會出現這樣一幅模樣了？

“爸……你別這樣，爸……”

虞局還在地上嚎啕大哭，虞巧怎么勸，怎么拉都無濟于事。

這件事情對于虞局來說，的確是一件天大的打擊，到了現在，他已經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最后，所有人都離開了大堂，留在大堂的除了虞局，也就只有酒鬼。

是酒鬼主動讓大家離開。大家按照酒鬼的意思，雖然他們都沒有見過酒鬼安慰人，可是大家這個時候似乎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

待眾人都離開之后，酒鬼才坐在虞局的旁邊。

這個時候的虞局已經沒有了哭泣的聲音，他安靜地待在那，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

“喝酒嗎？”酒鬼問他，順便將自己的酒葫蘆遞了過去。

“喝……”虞局接過去，直接仰頭大口飲下。

烈酒燒喉，這一口灌下即便是虞局喝慣了白酒，也是覺得心口火熱，渾身難受。

“不高興，也不至于這么糟蹋我的好酒啊。”酒鬼的語氣有些可惜。

“好酒？既是好酒，為何解不了愁？”

“解愁？用酒解愁？哈哈哈……”酒鬼突然笑了起來，是覺得虞局說的這話，實在是好笑。

虞局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只是笑自己什么，他卻是不明白。

“你笑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我在笑什么？”酒鬼好奇道，卻是再也不肯將自己手里的酒給遞給他了。

虞局伸手想要，只是酒鬼卻雙手抱住不給。

“你若是想要我這酒來消愁，那還是不必了，這酒可是好酒，由不得你那般糟蹋。”酒鬼再也不肯遞出自己的酒壺。

“酒不就是用來澆愁的嘛，怎么，你還這般吝嗇起來？”

“用酒消愁，那是無能者的想法；你是無能者嗎？”酒鬼問他。

虞局聽到這話后，先是一愣，隨后臉上的笑容顯得凄慘。

“是啊，我是一個無能者；難道我不無能嗎？”

“的確有夠無能的，連自己對自己都沒有自信，還能指望你做些什么了；可惜，可惜啊……”

“你可惜什么？”虞局問這話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誰愿意做一個被人恥笑的無能者了，若非是遭遇了人生這般困境，他又怎么會顯得這般無能了。

“可惜那些因為你而失去了性命的人，他們跟錯了人啊！”

酒鬼的話像是刀子扎進虞局的內心，每一句都是那么的鮮血淋漓，讓虞局感到的是痛不欲生。

“是的，他們跟錯了人，為什么要跟著我，如果不是跟著我，他們也不會……也不會……”

虞局沒能說下去，眼淚在他的臉上不斷滑落，他內心的自責讓他恨不得現在就可以跟著他們去。

人一旦失去了理智，那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虞局想要尋死，只是他卻是忘了自己身邊的人是誰。

虞局費勁了周身的力氣，都沒能從酒鬼的手中給掙脫開，對方僅僅是抓住了他的肩膀，便是讓他動彈不得。

“如果你想一死了之，那我便真的覺得你是一個懦夫；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我知道你現在的心里有多少的煩悶，可是你要知道，你的這條命是你多少弟兄用性命扛下來的，我麻煩你在想死的時候認真地想一想，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酒鬼說完之后便是轉身離開，似乎是被虞局這樣的想法給惹得有些惱怒。

虞局呆愣在原地，偌大的大堂里就他孤身一人，他陷入了孤獨、陷入了沉思……

沒有人知道他會想多久才會從這次的打擊中走出來，只是誰有人都體諒他，畢竟這一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