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從安陽公主那里回來后，神色著實有些不好看。
論理來說，七曜負責拱衛宮城，安陽公主暗藏兇器，他去詢問一番也是職責所在。而安陽公主雖然嬌縱，在七曜說明利害關系后，雖然不情愿，還是在伺候的人的勸導下說了出來。
可這說出來的內容，確叫七曜甚是為難，有種還不如不知道的感覺。
“七曜大人，您怎么在這外面站著啊？”就在七曜站在御書房門口踟躕之際，錢德忠一開門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頓時有些納悶兒地問道。
“錢總管。”七曜見天睿帝似乎沒注意到這邊兒的動靜，趕忙壓低聲音，將錢德忠拉到一旁。
“出什么事兒了？您怎么神神秘秘的。”錢德忠有些納悶，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七曜皺著眉頭，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剛剛從安陽公主那里回來。”
“大人去查那暗器盒子的來源了？”
“嗯。”七曜點點頭，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怎么？莫不是沒有線索，還是公主不肯說？”錢德忠納悶地問道。
“不，安陽公主雖然沒給我好臉色，但我給她細細說了一番利害關系后，公主便跟我說了。”七曜臉色凝重，一副頭疼的樣子。
錢德忠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一臉驚訝地說道：“是……是……”
“對，你沒猜錯。”七曜苦笑一下。
“大人準備回稟皇上？”錢德忠這會兒也垮了臉，天睿帝知道了這事兒，心情一準好不了。皇帝心情不好，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可就難了。
“此事關系甚大，我自然是會稟明皇上。”七曜話是這么說，這表情卻猶如誰欠了他五百萬兩銀子似的。
“唉，要奴婢說，由大人您查出來也是好事。這事兒，說大了是國事，說小了，卻是天子的家事。”錢德忠想了想，勸慰道，“您去說，總比外人去說來得好。”
七曜苦笑一下，算是感謝錢德忠的勸慰了。
“對了，錢總管剛才是要去哪？”
“嗐，奴婢這不就是出來找您的，可巧一開門就看到您了，倒省了奴婢一番辛苦。”
七曜臉色越發郁結了，頓了頓才說道：“那勞煩錢總管和我一同進去吧。”
“咯吱”一聲清響，御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天睿帝本來正閉目養神，身后還站著個小宮女輕輕替他按著頭。他聽到動靜抬頭一看，就見著七曜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的錢德忠也是一副縮著腦袋的模樣。
“你們先下去吧。”天睿帝一看七曜的神色，就知道他有要事稟告，當下坐正了身子，不動聲色地說道。
旁邊伺候的宮女、太監都住了手，躬著身子魚貫而出，退出去后，還不忘掩上門。
“宏元，怎么了？臉色這般不好看？”天睿帝問道。
“皇上，臣剛從安陽公主處回來。”
“哦，安陽怎么了？”
“公主無甚大礙。”
“你查到暗器的來源了？”天睿帝一皺眉頭，說道。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非常。
“是。”七曜頓了頓，繼而說道，“據公主所言，那暗器是她從太后宮里拿……”
“住口！別說了！”天睿帝臉色大變，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皇上息怒。”七曜和錢德忠立刻跪了下去，同聲說道。
天睿帝仿佛是起身太快，亦或是怒氣上涌，身形晃了幾下，又跌回了坐塌上。
“皇上！”
“舅舅！”
七曜和錢德忠同時喚道，神色緊張地向前挪了幾步。
“不礙事。”天睿帝斜靠在坐塌上，伸手向兩人揮了揮手，疲憊地說道，“宏元，你繼續說吧。”
“是。”七曜繼續一板一眼地回稟道，“據公主所說，前幾日她去太后宮里請安，正逢太后心情大好，就讓陸姑姑帶她去太后的私庫里面挑幾件喜歡的物件兒，就當是賞給她的。公主在私庫里看到這暗器盒子覺得有趣，怕太后不許她玩弄這等兇器，就趁著陸姑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了一套，又另外撿了幾件首飾。據公主自己所言，太后對此應當并不知情。”
天睿帝靠在坐塌上，合著眼睛，神色不明，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開口，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問道：“宏元，你說太后真的不知道嗎？”
七曜不敢接話，只能沉默地低下頭。御書房一時間被沉默所籠罩，空氣沉重得仿佛要凝固了一般。
“呵呵。”半晌，天睿帝輕笑一聲，疲倦地說道，“是朕的錯，不該問你的。”
“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朕會讓玄武去查。”
“是，皇上。”七曜心知這是天睿帝有意讓他從這淌渾水里抽身，不由得感激萬分。
“你們都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天睿帝揮揮手對七曜和錢德忠說道，聲音聽上去竟有了幾分蒼老的感覺。
“皇上……”
“退下吧，朕，沒事。”
“是。”七曜和錢德忠不敢再說什么，一起退了出去。
“宏元。”在七曜退出去前，天睿帝忽然又喚住了他。
“皇上有何吩咐。”
“跟你母親說，近日就別進宮了，太后……算了，你就跟她別進宮就行，她想必能明白朕的意思。”
“謝皇上提點。”七曜感激地說道，決定立刻回家給母親轉述一聲。
“嘎吱”，御書房的門再次合上了，房內只剩下天睿帝一人。他微微向后靠了靠，身形隱沒在書架投下的暗影中。
“呵呵，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忽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嘆息，“母后，您真是偏心啊。”
嘆完這一句，天睿帝仿佛失去了氣力，合上雙目靠在坐塌上，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御書房就此陷入了沉寂。
半個時辰后，天睿帝似乎休息夠了，忽的坐直了身體，睜開雙目，目中精光四射。
“玄武，叫你的人去查，太后的宮里怎么會有這種陰毒的東西。朕許你審訊宮中一應人等，你不必有所顧慮。”
“遵命。”御書房的角落里傳來玄武平靜無波的聲音。
吩咐完玄武，天睿帝提聲喝道：“錢德忠，擺駕。朕，有些日子沒去給母后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