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滿盤皆輸
- 華年殤
- 愛月亮的光
- 2671字
- 2018-04-09 20:09:00
成王終究是敗了。
安子衿放下手中的書卷,推開窗,看著遠遠的御花園中淺淺的綠色,春風拂過,帶來一片生機。安子衿閉上眼,又到春天了。
三個月前的那一夜,火光從石門的縫隙里透出來,安子衿清晰地聞到了焦炭的氣味,但她沒有勇氣上前一步,只是等到火光消逝,門的那邊傳來了喊聲。
安子衿忽然轉身,地道內沒有光亮,一片漆黑,她飛快地向前奔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一般,絲毫不敢停留。
忽然,安子衿踩到了裙擺,一時不穩,撲倒在地上,她感到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臉上滑下,她也分不清是汗水還是眼淚,只是覺得分外苦澀。
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死亡,但她卻絲毫沒感到害怕。她只是有些難過,為賢妃,為君則。
她想,明明那么相愛的兩個人,只是君王的一念就能拆散,那她與文清寒呢?不過薄薄的一張圣旨。
安子衿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她爬起來,倚在一旁的石壁上,卻沒了再向前的勇氣,紛雜的念頭涌入她的大腦,讓她頭痛劇烈。
安子衿覺得自己很累,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睡意襲來之前,她忽然想到今日是楚墨的大婚。
我所貪戀的溫暖,終于也離開了。
三天后,文清寒調集軍隊圍攻皇城。
安子衿坐在文定侯府的正房中,看著府中的人們進進出出,喧喧嚷嚷,四處傳播著前方戰事。
聽到這些雜亂的聲音,她不自覺地蹙起眉,又像想到什么一般,緊鎖的眉頭又舒展開。
安子衿端起手邊的茶,輕抿一口,就看到文竹急匆匆的身影,他進門,行禮道:“夫人,燕王妃來了。”
前幾日楚墨被成王封為燕王,負責鎮守西北燕地,不過還沒有啟程前往封地,就被文清寒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暫且留在皇城。
那他的妃子,便是宋國公府的嫡女,宋明慧。
安子衿起身,將茶杯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揮手示意文竹將人請進來。
燕王妃是將門虎女,眉眼之中自帶一股英氣,性子也是頗為爽朗,按理安子矜應向其行禮,但她剛一俯身就被她輕輕一托,算是免禮,安子衿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暖意。
燕王妃環視四周,安子矜會意,揮手讓文竹下去,燕王妃笑了笑,開門見山地說道:“安小姐自幼聰慧,在京中也素有賢名,明慧也不繞彎子,今日我前來,就是為了幫你的。”
安子衿覺得她的話有些不對勁,細細品味卻又沒有發現不妥,她壓下心頭的訝異,淺笑道:“那子衿還真該多謝王妃了。”
燕王妃爽朗地一笑,忽然幽幽道:“安小姐如此聰明,有沒有發現宮里那位有些不妥?”
宮里?皇上已經被賢妃毒殺,那就只有成王了。
安子衿以前接觸過成王,知道他雖有野心,但性格懦弱,不堪大用,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可如今成王雖然還是原來的樣貌,但性情習慣與以往大不相同,就像……
“變了一個人。”燕王妃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說出了她心中所想,安子衿抬眸,臉上暈開了一個清淺的笑:“王妃果然聰慧。”
燕王妃擺手,“我何談聰慧,不過認識那人罷了。”她靠近安子衿,在她耳邊輕聲道:“那人,正是家兄。”
安子衿愕然,忽然想起燕王妃生母早逝,現今的國公夫人是繼室,而她稱那人為家兄,便是繼室之子。
自古以來就有寵妾滅妻一說,如今看來,宋國公便是那一類人——她見過國公府世子,那這位家兄該是傳聞有龍陽之好的宋國公嫡次子,妾先于正妻生子便是罪過,而連生二子更是罪上加罪。
燕王妃看見她了然的神情,笑道:“我就說安小姐聰慧,一點就通。其實我手中也有一些扳倒那人的證據,不過明慧還有個不情之請。”
那人背后是宋國公,如果除掉那老狐貍,對他們也是大有裨益,安子衿斂眸,說道:“還請王妃明示。”
燕王妃一愣,似是沒有想到她會答應的如此痛快,緩過神,拍拍她的肩膀,正色道:“還請安小姐在事成之后,放明慧一條生路。”
她于自己算是有恩,生路自是會放,安子衿忽然想到一點,大驚道:“你想和離?”
燕王妃緩緩點頭,“我與一人有約,事成之后,隨他而去,鮮衣怒馬,浪跡天涯。”
她臉上的幸福是安子衿從未見過的,或者說她從未敢奢求的。
燕王妃離開時,對她說:“我今日來,其實就是想看看,什么樣的女子,值得他一直等待。現在我覺得,你值得等,是吧,安小姐。”
安子衿終于發現了她話中的不妥,她笑:“若大事可成,子衿不會再讓他等下去。”
如果他還愿意等,那她又為何不愿接受他?
燕王妃已經踏出院門,聞言,側頭一笑:“如此甚好。”
“到底你也未負了他。”遠遠地傳來燕王妃的聲音,安子衿臉上綻開笑意,她輕撫腕上的銀鐲,若大事可成,他還愿意等,那她也不負他。
三日后,安子衿終于等到了文清寒大勝的消息。
前來接她進宮的是文青,文清寒的另一個貼身小廝,同文竹不同的是,文青做事格外沉穩,不茍言笑。
一路二人無話。
進了宮,文青并未直接帶她進入大殿,而是請她到偏殿等候,因為剛剛得勝,誅滅成王,眾大臣都在大殿議事,她前去也于理不妥,于是并未多言。
這偏殿還是她住在宮中時的那樣,只是多日未有人進入,所以落滿灰塵,炭盆還是放在原地,不過里面的火星早已熄滅,唯有一些布料的殘渣格外扎眼,卻不能讓她的心波動一分。
她蹲下身,輕輕捏起那塊布料,動一動,卻化成了一撮灰,她輕笑起來,裹緊了身上罩著的狐皮斗篷,她與文清寒之間只隔了三個月,卻足以把她的感情,燃成一撮灰。
她終于可以微笑著對他說,我現在真的不愛你了。
安子衿起身,不經意地向外一瞥,卻撞見了那雙熟悉的黑眸,她輕瞇眼,嘴角上揚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好久不見,燕王殿下。”
那人呆滯了一瞬,又像幡然大悟一般,輕咳一聲,也笑道:“真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安子衿輕撲矮凳上的塵土,大大咧咧地坐下,她閉上眼,回想這幾年所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感嘆物是人非。
文清寒進來時,剛好看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戳了戳她的臉,調笑道:“這幾日,夫人有沒有想為夫啊。”
安子衿抓住他的手,放在一邊,正色道:“自然是不想。”
她還是不太習慣文清寒忽然的熟稔,她可以把他當做朋友,卻沒了以前非他不可的愛戀。
文清寒一愣,有些尷尬地笑道:“那為夫可真是傷心呢……”話未說完,卻被安子衿打斷:“成王已死,侯爺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文清寒收斂了臉上的隨意,神情也嚴肅起來:“我打算,扶燕王上位,被那人施舍的位子太臟,我也不屑于坐。”
安子衿明白他是怨恨先皇,也不愿勸解,反正到最后這位子兜兜轉轉,也注定是他的,不過多了些名正言順的理由罷了。
文清寒見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松了一口氣,他頓了頓,又咬牙問道:“那么安慶侯府的人,你打算怎么處置?”
安慶侯與安子朗的派系世人皆知,她也不屑于維護,但安慶侯府,安子衿心下明了,不過是那一位罷了。
她擺擺手,不在意地說:“全憑侯爺處置。”
姐妹也好,敵人也罷,那日以后,她們二人再無瓜葛。
文清寒一直呆呆地盯著她,安子衿輕挑秀眉,質疑道:“侯爺是不信我嗎?”
文清寒收回目光,“不是。”
“那便好。侯爺,大事成后,與子衿,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