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濃墨一樣漆黑，沒有光亮，沒有風，沒有聲音。我睜著眼睛抓住半邊褥子蜷縮在床邊，不知道醒來多少次，一如不知道已睡過去多少次。

騰騰的腳步聲，是維恩進來了，“呲”一聲拉開半邊窗簾，刺眼的陽光一時殺氣騰騰刺進來，刺得眼睛生痛。我拉起被子把眼睛蒙住，卻被一把拉開，耳邊就響起了她嘆息般的聲音：“子顏，你趕緊起來。去洗個頭發洗個澡，人都餿成什么樣子了。三個月了，你還要渾渾噩噩到什么時候？”

我抓過被子，翻個面側著身繼續閉上眼睛。她一陣絮絮叨叨，終于聲音低下來，咽著一般，喃喃著：“子顏，我真是看不起你。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阿姨若在天有靈，定不會安息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親者痛，愁者快。”

是的，親者痛，仇者快。我為何如此無能，如此窩囊，對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殺人惡魔毫無辦法？

小貝找不到了。小塔根本就沒有記憶儲存，我費盡腦汁，只能通過小塔拼湊片段。那零落清晰碎片，無盡陰影里，章疏桐那張美艷冷血可怖的臉，吐出那樣惡毒言語，催命魔咒。

她一字一頓：“是啊，就是設詭計拿了你老公的心臟，你又能怎么樣呢。你都快死了吧，跟你老公一樣低賤的性命。你的女兒，還恬不知恥纏著他的兒子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倫敦，又不知廉恥自己跑上門去。。。”

媽媽顫抖著伸手拿床邊柜上的藥瓶，她一踢柜子，藥瓶跌落在地上，藥片灑了一地。她輕蔑地笑著，微笑著看媽媽益來益面目慘白呼吸急促，看她奮力著長長的伸出手，亦夠不到床頭按鈴。

旁邊冷眼旁觀笑得如毒尾蛇蝎的，是莊思明。

兩個殺人兇手！

我看她們出現在醫院，還激憤她們又要羞辱于人，我想都沒想過，她們，竟惡毒到來取我母親性命。

醫院的監控恰巧就故障了，誰都沒有見過她們，連心理醫生也說：“何小姐，你的抑郁癥實在太嚴重了，我想你應該是幻覺。沒有人會那樣對待一個病人。”

這個世界上，有錢，就可以混淆黑白，顛倒乾坤。

鏡像儲存在小塔那里，但小塔找不到，或者已被損壞了，小貝記憶不下這些殘存畫面，折放過一次后，再也無法出現印像。

我眼睜睜看過那殺人兇手，謀害了我爸爸，再謀害我媽媽，而我，不能將她們繩之以法，甚至想不出半分辦法對付她們。

維恩還要趕去上班，腳步聲塔塔的，終是又走了。飯菜放在外廳的木桌上，我聞著味了，只是眩暈想吐。我爬起來，拉上窗簾，癱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瘦骨嶙嶙骷髏般的膝蓋，一低頭，眼淚就又汩汩奔流下來。

秋天都到了，風瑟瑟的，但是竟然一點感覺不到冷。

把房間里里外外翻了個遍。莫說刀具，便是只玻璃杯瓷碟子，都已經被維恩收走了。但幸好在抽屜里翻到錢。

有錢，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