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笑：“你向來是不為自己說話的。”樂隊綿音初歇，他放下手中玻璃杯，走到樂臺上，拿起橙色的匹克吉他環在懷內，懶懶斜坐，卻是一板一眼小心細致調了音。

樂音醇厚卻清亮，和弦古典優雅，平克·弗洛伊德樂隊泛著淡淡憂愁的wish you were here，卻是被他彈出些雋雋婉柔的腔調。

這曲子年代太久，后來還有好些改編版本，或摩登或輕快，可他用了最開始的那一版。靡靡著淡淡的迷茫，難以言喻的惆悵，以及心底漫漫綿延的無盡微光希望。

他的嗓音低沉綿綿，哼唱出這樣古老歌謠，卻是那樣相配又自若，仿佛他就是生活在那膠片年代的憂郁英倫少年。這種感覺實在奇妙，他一向是那樣陽光，而又朝氣蓬勃。

窗落里彌著霧氣的微光輕輕淺淺漏進來，籠著他微微偏斜的英俊的臉，濃眉星目，氣宇軒昂，真正學校里最受追捧歡迎的校草模樣。無怪得他在學校里的傳說總是那樣絢綺飛揚，我不由笑說：“我今天是生了怎樣好的運氣，能夠親耳聽得霍大公子當面彈唱。這些冷冰冰的機器人樂隊，技藝再精湛完美些，還不是比不上獨一的盛世美顏，音淺弦深。”

機器人不止是興趣，也是他的公司推介，科技領向第一，樂音倒是其次。我自是知道這個章法，有心討好他。

他果然已經淺淺笑起來，但話卻是：“再嘴甜，今天已經請了安妮過來。”

安妮是他請的心理醫生。聲音溫柔可親，心思細膩縝密，一雙碧藍色柔和眼睛，直看進人心底深處。

有一陣子，我的精神狀態相當糟糕，她幫助我走過了那段灰暗歲月。

我內心感激她，可卻也懼怕再見到她。她眼睫一垂，似乎就穿透而過看得清我五臟六腑，在她明暗想間的眼睛里，我的所有秘密無所遁形。

所以我已經聽到我的聲音說：“對不起，霍司翰，我不想再看醫生，任何醫生。我已經好了，完全好了?！?

他垂著頭，輕輕拔弄著音弦。“你已經缺席兩個月了?！彼f：“你不用覺得自己是在看醫生的。其實她比我們大不了幾歲，跟我亦交情頗深，就當是見朋友，見姐姐，可以嗎？”

我默然半晌，站起來：“霍司翰，對不起，辜負你的好意?！蹦闷鹞业陌骸暗昀镞€有事，我先回去了。關于司佳的所有視覺記憶，我會處理好，你相信我?！?

我搭起包包踢踢塔塔往樓梯下走，他已經拉住我，嘆口氣：“你這是什么急吼吼的性子。如果真那么不樂意，我給她電話，說臨時有事先推脫了。你今天，可已經答應了我一起去吃閩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