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突然驚醒。

好奇怪的夢境！為何會此時夢到秦陌寒？或是這幾天自己太累了，或是遇到太多事了吧……

若離已經沒了困意。她回想著......回想著過去一段時間的種種.........

她猶豫了。

自己當真要背叛了？

眼前有更狠毒更詭計多端天理不容死有余辜的人！也有更值得憐憫值得包容的人........

回想肖晴落的種種，縱使有奪位之心，縱使有意利用自己登高，但畢竟最終功虧一簣……她也嘗到了應有的苦果……她若是真的悔過，若是有了楓涇便棄了年少時的輕狂毒惡，若是如今只求安心做個良妻慈母的角色.........真的該殺嗎？

相形之下，或許偏偏是那道理頂端的人，面上搬著大義凜然為人鋤奸的偽善，背后做著公報私仇設計陷害的暗算……講道理的人是她，幫自己的人是她，把自己推向深淵的還是她！

——那個素衣面善的仙子........

她不是很有本事？她可是收攬證據？她可是要靠著自己？

那便好！那些鐵證正好還回去！

若離想：在她發現肖晴落被割了舌頭之前必須找她拿到所有的證據！否則她將永遠隱藏，并時刻潛伏于自己身邊，到那時生死之命可就由不得自己。

若離情急之下馬虎梳洗了番，換了件鵝黃的長衫，畫了個淺淡的妝容便出了寢殿。

宮女們見她自己出來，氣色又好了許多，遂圍上去問東問西。

“公主多日未曾吃些什么，定是餓了吧！”一個面色青秀的年輕宮女端來一盤糯米糕，笑的慈祥的像一位姐姐，她年齡與若離相似，卻很機靈，心智也比采菊成熟許多。別的宮女自知若離最喜歡采菊生前做的糯米糕，有人現在拿出必定勾起傷心，都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若離本有些傷感，但知道她是新來的，又看她面相如此慈善，便隨手拿了塊嘗了下，自然是不如采菊做的更合自己口味，卻也清香甘甜。

“帶上吧……我急著去呢！”若離也不等眾人，說著便往外走。

那宮女看若離喜歡她做的糕點，遂會意一笑，遂命人包好了隨著轎子去。

路途很遠，若離一塊塊吃著糯米糕，也覺得很無趣，便掀開轎窗的紗簾，見那宮女一直在步輦旁邊束手規矩的走著，與轎子保持的距離、步伐的韻律快慢都掌握的恰到好處，就像是自己的貼身宮女。

“還沒問你的名字。”若離不覺好奇。

她順遂的邊行走邊向若離行禮，“奴婢名喚瑩兒，是太子殿下貼身侍婢，殿下命奴婢這段時日暫時服侍公主。奴婢手腳愚笨比不得采菊姑娘，希望公主莫要嫌棄。”她倒是經了不少事，說話也完完整整有板有眼，只是說的話烹的膳處處不離采菊，偏偏是勾起了自己的傷心處。

若離默默的放下紗簾沒做聲，不知覺手中的糯米糕已被捏的碎了一地，衣裙上也有斑斑點點白色印記。若離怔怔的看著這些，又想到采菊.......

她雖死的毫無根據，也并非是誰有意為之，但若離偏偏是將它歸于番錦的惡意。大監曲彷、貴妃肖晴落、甚至小皇子楓涇她都可以不在乎，因為那些人到底和她扯不上過多關系，但采菊..........

雖非有意.......但她已死是事實！因了那番錦的惡毒刺殺而死也是事實！又何必管他是真死還是誤死？！

死者已矣。

況且那最后一箭是沖著自己而來！雖然還沒有搞清楚那一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若離相信那不是番錦所為。番錦是個聰明成熟的人，不該得罪的人絕不動半根汗毛，甚至拿出百分的誠意懇切。目前看來番錦從未將懷疑和矛頭涉及自己，甚至她對大哥和自己不做半點兒隱瞞，或許這便是大哥即使對她的行徑手段不滿卻依然信任并留在身邊的理由。

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可采菊之死不能罷休！

若離暗暗決定......很快！......很快......！她將付出應有的代價！

若離不知自己現在的眼神之可怕，黑瞳直對著那地上的點點堆積如雪的殘渣，由于多日未休息而充滿血絲的眼白突兀，長睫高翹巍然未動……

她只有一個念頭：

既開了殺戒……便一起！

統統解決吧！。。。。

她不想再矛盾，不想再糾結！這次，自己不要做這個怯懦者，做這個主張和平維持現狀的人！要........順了心意.........

要變，

就大變！！！！

。。。。

外面的宮女自是機靈，見方才若離沒有回話，又這么長時間不言語，便想到是自己說錯了話。便無端開了新的話題：“公主殿下，早晨陛下差人來問，問公主喜歡什么樣的，好給公主挑個拔尖的。”

過了很久，步輦中傳來一聲暗淡低沉似有似無的聲響，“不用了。”她便知趣，又滿心的思考著別的話題。

“對了公主，再過三日是陛下的壽辰，公主去年一支舞驚遍眾席！今年可有更出挑的點子？”瑩兒努力的提起若離的興趣。卻又是過了很久輦中傳出似有似無的一句：“今年不去了罷。”

她便低頭不再多話，心想這公主并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沒想到無多時若離倒主動來搭話，只是她未掀開簾子，隔著轎子說話也冷淡了不少。

“近日前朝怎樣？”她畢竟是大哥的人，總會知道一些，若離便直接問了。

“公主快別提了，這不是奴婢該評的事……只是.........”她猶豫了下，“只是公主既然問了，奴婢倒真想替殿下評一評！這一陣不知怎的，這風氣倒是往二爺四爺和十一皇子那邊吹！陛下屢屢召見又是陪著逛園子又是下棋耍劍的，現在倒好，十一皇子連同他母妃一起病倒了，那賞賜的奇珍異寶大小補品都快排到宮外去了！這一病了，他二爺可算是得了意，先前還派了刺客來，本讓殿下識破了的，殿下卻惜他年小便輕易恕了，這奴婢都氣不過！公主不知，那二皇子在前朝后殿領著一幫大臣宮女散布公主和殿下的謠言.........公主也知道的，若假的成了真的，殿下也就算半個宮外人了！這四皇子到好，自己不爭氣，她母妃就一直推著往上爬，每每奉承幾句便得陛下賞賜.......怪不得近來殿下在朝中屢屢被彈劾，大事小事有的沒的全成了錯處，自掌了兵權陛下又接連疏遠！竟不知那太子之位已半個算計給了那奸詐小.......”她還沒說完，便聽轎中傳來一句鏗鏘有力的命聲：“知道了！”

還好及時打斷了她的話，否則再讓她這么聲音越來越大的說下去，被有心人聽了去不知又有多少麻煩.......這情景似曾相識！想來第一次見采菊時自己也打斷了她的話，還嚇得那小姑娘跪地不起........若離不禁苦笑一下。

她有些驚異，這瑩兒雖然看起來經了不少事故，嘴卻比刀子還快！作為一個侍女腦子明白太多東西未必是好事……不過一般侍女可沒這膽量，像這樣滔滔不絕的吐出一串政治言論定是讓大哥寵上天了……還好她只是暫時服侍自己，若長久跟著還真不知是誰調教誰了！

不過若離倒有些欣慰，這瑩兒雖然厲害，到底是全心全意為著大哥。

她想起剛才叱責瑩兒的那句訓話，覺得有些愧疚，繼而放緩了語氣問：“宮中可還有他事？”

瑩兒看若離表示友善，也高興起來，“要說大事........便是兩件喜事了！第一是徐振王爺娶妻，不愧是陛下推崇的人物，光是娶個側妃的陣仗都有普通的郡主公主那么大！而這第二件喜事.....”她滿臉的笑意迎向若離：“昨個……番驍王子向陛下提親了！可殿下卻偏不讓告訴公主........”她有些不解，似有似無的嘟囔著。

若離聽完拉下紗簾，禁不住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并非為那王子提親，而是為大哥隱瞞消息.......

一路上和瑩兒對著話，也不覺得煩悶了，很快便到了琪連宮。

這次進宮苑倒是少有的順利，宮女盡皆畢恭畢敬的行禮通報，再無人敢惡語相向或阻攔。

進到內院，便聞到一股淡淡的奇香，與上次來時一樣的茶菜清香，帶著一股不同于其他的別致韻味……轉過屏風，見祁蘭夫人正坐在石凳上身著一襲白衣優雅的斟茶，屢屢茶煙隨風纏繞，仿如世外仙境。

但此時，若離很清醒，很警醒：仙境雖美，只是這魔鬼幻化出來的仙子糟蹋了一切的美好.......

“夫人的一方凈土果然有趣。”若離帶著敷衍的笑意打著招呼。

那祁蘭也不回頭看她，認真的燙著茶具。“這是本宮家鄉特有的冬伏，別的地方找不見的。母親每過年時便會送些來。公主若喜歡拿些回去便可。”

若離淺淺一笑，“仙境配仙茶，我若拿了回去那污濁之境倒糟蹋了，夫人還是自己留著吧。”想到這是個將死之人，若離并不想與她有任何物件上的瓜葛。

“公主過歉了。快去準備幾盒，放到步輦上備上。”她囑咐著身邊宮女。若離看到她于宮女使眼色，宮女會意便出去了。她猜測定是在探查自己有沒有詐，帶了些什么人。也便沒有推辭。

若離也沒心情和她周旋，便徑直走過去坐到她對面，但只是端坐著并未碰茶杯，“此番采菊去了，雖不是夫人的錯處，夫人確實是贏了。”她冷言道。

祁蘭仍優雅的添著茶。煙霧繚繞中看見她仍笑盈滿面像是若無其事。

若離笑道：“娘娘好生的警惕！竟將那世上獨一份兒的翎羽收了，這讓我怎么去指證？”

祁蘭頓了下，停手放下茶具從衣袋中拿出那翎羽遞給若離。可笑她竟隨身帶著........

若離并沒有接，“如今我已去過那機關閣就再沒有機會進去，不過娘娘似乎.......”她壞笑著看向祁蘭，她想到當日在藏書閣中大監穿的黑衣。“來來去去比我方便得多。”若離拿起一碗燙好的茶，閉眼聞香，細細品味著。

見已被識破，祁蘭也打算敞開天窗說亮話。見若離推脫，她只得收了翎羽準備自己去一趟。

好不容易這個不愛說話不愛爭斗懶得參與是非的小姑娘愿意合作，細節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把另兩件教與我吧……父皇壽宴我有重禮。”若離將碗中半涼的茶一飲而盡。她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感受到祁蘭內心的喜悅和洶涌澎湃的迫不及待.........她迫不及待的看到那個欺壓自己已久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若離將看管弗央國奸臣江允的藏匿之處和那肖晴落與他通信的飛鴿傳書拿到手之后，便離開了。

若離也驚異她竟毫無保留的將所有證據一并交給她，不過也是，除了自己，她還能相信誰呢？眼看她積年的夢想即將成真，恐怕她現在的沖動已經壓過了她的明智與理智.......這倒讓自己占了先機！

若離一路想著

肖晴落于番錦郡主同來自番北，有太多的相似之處，若這步以假亂真的棋走得好........便是個完美的局！

但........

那個仙子一樣的女人.......

又該如何呢？

若離忽念起枕席下藏的三哥還回的那張密圖.........

心中暗暗起意。

恐怕.......

今后........

這后宮........要清凈許多了........

.

只一抹淺淡的微笑掛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