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劇組早早就派人來接紅耙耙他們回片場。重建的龍套酒館尚未竣工,數日來,龍套們都在主角酒館里生活。紅耙耙等人一邁進主角酒館,當即迎來滿場歡呼,不論是主角還是龍套,無不稱他為“榮耀守衛”。但紅耙耙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此,他留意到,被捕的演員已由新的演員接替,據聞都是曾出演過大型比賽的演員,表演經驗絕對豐富。
他坐了下來,心不在焉地與藍麻麻吃著主角酒館的早餐,目光卻不停地在一眾主角臉上來回打量。他在找那個手掌很寬很大的人。
“沃!主角酒館的早餐很豐富。”藍麻麻說,“有新鮮的水果沙拉,健康的脫脂牛奶,主食既有面條,也有肉夾饃,比起我們平時吃的清水饅頭不知道強多少倍。”
紅耙耙的目光停留在蘇烈的臉上,后者正在吃他第二十盤熱干面。是他嗎?那家伙手掌真是有夠大的。雖然他一臉正氣,但說不好又是那種因為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而要破壞王者片場的人。偵探劇里那些看似沒有問題的人最終都是兇手,所以這家伙嫌疑很大。
“藍組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咿嗷鳥和藍麻麻說,“劇組說了,以后我們龍套的伙食會與主角相同。我熬了多少年了,終于不用再吃饅頭了,真是蒼天有眼啊!”
這時,呂布走到蘇烈跟前,“老蘇,昨晚和你掰手腕還沒分出勝負,要不趁現在有時間,咱們再比劃比劃?”蘇烈長長地打了個嗝,活動了一下胳膊,“雖然我的肱二頭肌還沒完全蘇醒,但對付你綽綽有余。來!”二人旋即在桌子上掰起了手腕。紅耙耙心里琢磨著:對哦,呂布的手也很寬很大,而且長著一臉壞人樣,尤其他束發冠上面兩條雉雞翎,像蟑螂觸須那樣晃來晃去,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饅頭我倒無所謂。”唏咿on熊捧著鏡子一直在捋他的呆毛,“只要有蜜糖,我啥都能吃。”呢咿嗷鳥“嗤”了一聲,“那你是吃蜜糖味的屎還是屎味的蜜糖?”唏咿on熊放下鏡子,仔細地思考起這個富含哲學的問題。
關羽站在一張靠墻的椅子上,正一臉不耐煩擺著歷史上關羽的招牌動作——一手負背握著青龍偃月刀,一手胸前輕扶長冉——而程咬金卻跪在他面前手執清香一拜再拜。“求關二哥保佑今天‘最強龍套杯’決賽觀眾一定要選我,我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今天了。”關羽垂下眼珠子看著他嘴角微抽,問:“你到底行了沒有?”程咬金揚了揚手,“快了快了,再等一下。——求關二哥顯靈關照一下,平時有什么重要比賽從來輪不到我們片場,今天這一波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給您叩頭了。”關羽以為他拜完了,連忙從椅子上下來,不料他又說:“要不你騎上馬再讓我拜一下?”關羽不干了,“你天天拜,天天拜,也不見你的出場率有什么提升。我看你都他媽快拜出魔怔了,搞不好哪天還給我燒紙呢。”程咬金說:“可是,你畢竟是曾經拿過最佳形象獎的關羽耶,縱觀所有片場,就你演關羽演得最像了啦,簡直音容宛在。”
“我音你老母啊!重陽快到了,你他媽才音容宛在啊!”
“拜托了,就騎上馬讓我再拜一次吧。求你了,好不好?。”
“騎你老母。”
“只要你讓我再拜一次,騎我老母這事并不是沒得商量的。”
“你他媽節操呢!”
紅耙耙想:這兩個家伙手掌都很寬很大,搞不好那個人就是他倆之一。看看那關羽,雖然長得跟真的一樣,但說話卻像個地痞流氓,再看看那程咬金,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卻像個迷信的娘們,兩人站一塊,一副男盜女娼,奸夫淫婦的模樣,真是嫌天下之大疑。
唏咿蜥和哥威龜正在旁邊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吃著早餐,一時間仿佛漫天下起了狗糧。哥威龜說:“噢!我的小豬豬,這顆生菜因為成為了你的早餐而顯得如此出凡入圣。來,吃一口。”唏咿蜥說:“噢!我的小傻瓜,這根油條又何嘗不是因為成為你的早餐而顯得如此金碧輝煌。來,你也吃一口。”
哥威龜拿起一杯豆漿,“噢!任那豆漿再甜,也甜不過我們的濃情蜜意。”
唏咿蜥提起一個魯班,“噢!任那魯班再萌,也萌不過我們的海誓山盟……我操,怎么會是魯班?”
魯班把嘴塞得滿滿的,“我見你們沒空吃早餐,就幫你們吃了,浪費怪可惜的。”
唏咿蜥把魯班往旁邊一扔,牽過哥威龜的爪,繼續跟她你儂我儂,“親愛的,雖然你是龜我是蜥,但我愿意和你愛到一同歸西。只要跟你有關的,我都愛。我愛你的龜殼,也愛你的龜爪,更愛你的龜t……”最后一個字他只說了個聲母,便被紅耙耙一手提起來扔了出酒館,半空中飄揚著他要說的最后一個字的韻母在,“ou……”哥威龜錯愕地看著紅耙耙,只說了一個“你”字,便又被他扔出了酒館。
太讓人心煩了,有這兩個家伙在,紅耙耙根本不能靜下心來觀察他要觀察的人。剛才看到哪兒了?沒錯!就是他,連戲服都沒換就捧著手機看動漫的廉頗。
他上身穿著一件印有雅兒貝德形象的寬松背心,下身穿一條靛藍格子短褲,腳穿一對天藍人字拖,額頭上還纏著一條頭巾,上面寫著“雅兒貝德大人加油”幾個字,儼然一副中二死肥宅的模樣。
項羽在他身旁走過,瞄了一下他正在看的動漫,嘆了口氣說:“最近的人外娘真的不錯呢,怎么突然就掛起這么一陣風呢?今天的風潮真是喧囂呢。”
“混賬!”廉頗破口大罵,“區區人類在此得意什么?怎么能用‘風潮’二字侮辱我們魔族!你知道雅兒貝德大人為了安茲·烏爾·恭的建國事業有多么的努力么?那可是我們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最神圣的侍奉者!”紅耙耙甚至看見他的眼眶里仿佛有淚。
項羽尷尬地笑了笑,“用得著這么著急么?魔族不是也有很多只會賣肉品行低下的人?比如邪神醬。”
“我們魔族沒有這種人!”這次紅耙耙千真萬確地看見,廉頗流下了眼淚,“那種口口聲聲自稱高等惡魔但是卻被人類壓制的低等蛇女不配稱作魔族!”
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紅耙耙除了確定他們是在說中文以外,就一句也聽不明白。他決定收回了剛才看見廉頗時的印象評價,他不是儼然一副中二死肥宅的模樣,是簡直一副中二死肥宅的模樣。但紅耙耙發現項羽也不遑多讓,竟然就坐了下來一臉認真地討論起來。紅耙耙想:雖然這兩個家伙手掌都很大,但看這秉性,應該不像是那種想毀掉片場的人。
那到底還有誰呢?亞瑟?牛魔?張飛?典韋?曹操?鐘馗?黃忠?
這時候,酒館廣播早上九點的報時信號響起,宣布“最強龍套杯”淘汰賽正式開始。參賽戰隊共三十二支,并分為A、B兩組各十六支,其中A組是由劇組成員組成,而B組則由民間高玩組成,比賽勝負規則實行三場二勝出線制,在十六個片場同時進行,每場比賽中間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預計將會在今天傍晚六點前,產生兩支決賽戰隊,并在晚上八點進行總決賽。對于參賽觀眾來說,這是一場智力、體力、耐力的綜合比試,因為如果一支戰隊要從三十二支隊伍中脫穎而出,須連續作戰十二個小時以上,所以別說是參賽觀眾,就連是觀戰者也德智體美勞的全面考驗,連尿尿的時間都沒有。
對于紅耙耙所在片場的演員來說,他們得等到晚上八點總決賽的時候才能上場,在此之前都只能充當一名吃瓜群眾——主角酒館還真的為他們準備了不少西瓜。呢咿嗷鳥和他的表哥——后羿大招的鳥——早在開賽前就已經公布了當前比賽的盤口和賠率,你既可以買誰勝誰負,也可以買哪組擊殺人頭多,甚至是哪組經濟高,哪組大龍擊殺數高,各種各樣的投注方式應有盡有,不愧為片場雙賭鬼。
由于三十二支戰隊同時比賽,所以主角酒館幾乎把所有能用的電視都搬了出來,務求能同時直播所有比賽。紅耙耙環顧了一下十六部電視,忽然極不真實的虛幻感。這場盛況空前的比賽,是為了紀念他挽救了片場的事跡而舉辦的,未來的每年今日,都會舉辦一次這樣的比賽,據聞今天還被官方命名為“榮耀守護日”。但即便如此,紅耙耙卻沒有感到當下這場盛典與自己有多少關系,而只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很普通的比賽。
他沒有再看電視,改而繼續觀察他要觀察的人。那個手很寬很大的家伙,參與破壞王者片場的第六人,如今仍混跡在現場八十余名主角當中。在把他抽出來之前,所謂的榮耀仍不過是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