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許拙調侃，楊力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這幾天一直都在外面忙，白天根本抽不出時間，晚上才能有空過來。怎么？許記者，你們省臺對葉老爺子的葬禮報道還沒結束？”

“嗯，明天的出殯我們也會跟蹤拍攝，我就是負責拍攝的那個。”

“哦。”楊力點點頭，隨即轉頭看向許拙身邊的葉建民等人，略一沉吟，問道：“你們就是葉老爺子的后人吧？老爺子是不是在里面？我想進去磕幾個頭行嗎？”

葉建民剛才聽到許拙稱呼面前這個臉色黝黑的中年人為“楊科長”，便知道他應該是某位領導，自然客客氣氣地將他領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楊力重新走出來，看到許拙依然守在外面，趕緊高興地迎了上來。

“許記者，我正好有些事情向跟你談談，不知道你現在方便嗎？”

許拙有些奇怪，他一個水利局的人跟我自己有什么事情可談的？

不過看在上次在大菩提寺一面之緣的份上，許拙還是點點頭。

“暫時有空。怎么？楊科長有什么要和我聊的？”

楊力看看左右，壓低聲音。

“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靈堂不遠處一個陰暗的角落，楊力掏出煙遞給許拙，卻被許拙拒絕了，他便自己點上。

抽了一口煙后，楊力依然沒有開口，許拙也不催他，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楊力這才問道：“許記者，你看過最近的天氣預報嗎？”

許拙愕然。

聊天的起手動作是談天氣那可是英國人的傳統，而且這大晚上的聊什么天氣預報啊。

“沒看，怎么？”

“如果你看了，大概就知道我要找你聊些什么了。”

許拙皺了皺眉，想了一下，干脆掏出手機打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APP。

一眼看去，他忍不住高興地喊了一聲。

“嘿，接下來一直要下雨啊。真好，正發愁這些天太熱，現在一下雨就能涼快涼快了。”

許拙這可是真心高興。

今天已經是5月14日，正是從深春轉為初夏的季節，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這幾天許拙一直在葉家村跟著張依依到處走訪，每天都被毒辣的太陽曬得頭皮發麻，心焦氣躁。

要是這時候能連著下幾天雨，把氣溫降下來，那真是天公作美。

不過許拙很快反應過來。

楊力找自己說的，顯然不是下雨這么簡單。

他看了一眼楊力，想到楊力的身份，忽然明白了。

“怎么？楊科長是擔心雨下大了，會影響你們水利局的工作？”

“看來你懂了。”楊力嘆了口氣，點點頭。“我在水利局是主要負責抗旱防汛工作的，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關注天氣情況。許記者，你不覺得今年這個天氣太不尋常了嗎？”

許拙撓撓頭，有些不解。

“我看挺正常的啊。這已經晴了這么多天了，下幾天雨很正常吧？總不能一直不下，那你們就該關注抗旱工作了。”

“不，你只是看了短期天氣預報，所以了解得不是那么清楚。”

楊力搖搖頭，微弱光芒下的臉上依然表情嚴肅。

“但是我們實際上早就從氣象局那里知道了，去年的厄爾尼諾現象十分嚴重，氣象局去年就向我們各地水利局發來警報，預警今年將有可能發生長期強降雨現象。而根據近期的天氣預測來看，今年要比往年提前很長時間入梅，接下來一兩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里，多半時間都會一直下雨。”

“多半時間都下雨？”許拙皺起眉頭。“那是不是意味著要發洪水？”

“很有可能，不，應該說是一定會發生。”楊力正色點頭。“而且今年的洪水會格外大，這都是可以預見的情況。”

許拙依然很奇怪楊力為什么會這么緊張。

“就算有大洪水，那提前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吧？何況這些年國家的水利工程可比98年那會兒強得多，應該不會出現二十年前那樣可怕的洪災才對。”

“不，洪災可不僅僅是能夠依靠水利工程就能免除的。”楊力嘆了口氣。“許記者你不是搞水利的，不知道洪災真正可怕的地方。”

許拙只能再次撓撓頭。

“我承認這方面我是不懂。不過楊科長，你找我談這些干什么？是想讓我們省臺幫忙報道一下這方面的事情？那你應該直接找我們省臺的領導，又或者讓你們明州市委宣傳部幫忙聯系，這樣會更容易點兒。”

“我不是因為這個來找你，我來找你，只是因為一些私人的原因。”

許拙更加奇怪了。

如果是私人的事情，那他找自己說一大堆洪水方面的東西做什么？

“許記者，去年你們省臺來我們明州市水利局做采訪你還記得吧？”

“記得啊，上次咱們碰面的時候你不是提到過嘛。”

“嗯，那……你們省臺今年有沒有接到同樣的采訪任務？就是關于水利工程方面的？”

許拙皺眉想了想。

“暫時沒有收到消息，反正我不知道。怎么？”

“這……”

話說到這份上，楊力卻又猶豫起來，他使勁抽了好幾口煙，依然沒有說出后續的話來。

許拙有些著急，忍不住催促道：“我說楊科長，你都找到我頭上來了，話卻不肯說清楚，我就算想幫你也不知道該怎么幫啊。你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楊力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將半截煙頭扔在地上，使勁踩了一腳，這才像是下定了決心。

“許記者，我實在是找不到別人了。我來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幫忙揭露一下。我們明州市的水利工程其實遠不像去年你們來采訪時那么好。恰恰相反，這些工程中有幾項存在嚴重隱患，如果遇到大洪水，將有可能引起極大災難！許記者，你不是我們搞水利的，你不知道真正的洪水多么可怕，這可是會讓無數人家破人亡的！”

許拙有些驚訝地看著楊力。

第一次在大菩提寺遇到這個明州市水利局中年科員干部時，他還沒什么感覺，只是覺得他是個標準的到了中年的公務員形象。

卻沒想到現在只是第二次見面，他竟然表現出如此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的一面。

明州市的水利工程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么差，而且天氣情況也真的像他說的那么惡劣的話，那么他所說的大洪水就絕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許拙悶聲想了一陣，卻搖了搖頭。

“對不起，楊科長，我想這事我恐怕幫不上你什么忙。”

楊力頓時急了。

“為什么？許記者，我是實在沒辦法才找到你頭上。明州市這邊的情況已經非常惡劣，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洪水一來可是會死很多人的！你……”

許拙抬起手阻止了楊力繼續說下去。

“我幫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介紹一個人，她應該會幫你。”

“啊？”楊力一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