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一張憂傷的臉裸露在空氣中,即墨白弦從沒幻想過,寂鳶國就這樣沒了,家族也會就這樣煙飛云散。
不僅他非常扎心,楚簡觴對這突如其來的滅國也難以置信。
假如,世上沒有紅寇國,沒有長孫無尚,沒有這場滅族之戰,沒有生命的逃亡,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即墨白弦默默地想著生活在即墨家族的日子,他不知道這樣流浪的日子究竟會有多久,更不知道何時才會是盡頭。可淚水淹沒不了現實,何況他無法流淚。而世上也不存在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那一定就是即墨世界。
夜間,屋外風刮得正狠,雨下得正狂。屋內的油燈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即墨白弦臉上一幅憂郁卻又堅毅的表情,不用說,他一定是想家了。可看他出神的樣子,楚簡觴卻不忍心打攪他,只是默默地離去,不久后從一間破舊的屋子里拽出一件殘破的披風給即墨白弦披上。
剛歷經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滅國之災,即墨白弦此刻多希望自己就是那天下最強大的人,這樣他的家人就不會離他而去了。
“簡叔……”即墨白弦想再說些什么,最終還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
“好了,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振作起來,待咱們東山再起。”楚簡觴安慰著即墨白弦,頃刻之后,兩人枕著包袱就睡了過去。
雨不知何時停了,楚簡觴起來方便,出了房門,看到一只烏鴉緩緩飛過,棲息在不遠的枝頭,月亮收起了遮羞的傘,露出了冰綃肌膚,像是一個和藹的美人,在遠處笑著,笑著……
“父親,父親……”看到即墨清影的面容,即墨白弦激動萬分,巨大的思念之情使得他原本壓抑于內心的情感一瀉千里。
“弦兒,過來……過來……”即墨清影穿著一件狐裘大衣,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還披著一件奇怪的披風,朝即墨白弦招手,他也朝著即墨清影奔跑而去,想要感受父親溫暖的懷抱,近了即墨清影身邊,他終于一頭扎進了父親的懷里。
“父親!父親!原來你并沒有死,你還活著。”
即墨清影生前最是疼愛即墨白弦,他是個有恒心,有毅力,說一不二的人。也許是放心不下即墨白弦,而這大概也是即墨清影臨終前想對即墨白弦說的話,只是沒有時間,所以給即墨白弦拖了個夢,把這些話告訴他,最后一次教他做人故而來此托夢:“今后,沒有為父的日子,你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到委屈,甚至是傷害,但亦不許去傷害別人,要做一個正直的,善良的,有用的人,知道么?”即墨清影再三叮囑即墨白弦。
感受到即墨清影寬大的,溫暖的懷里的即墨白弦連連點頭,邊點頭邊答道:“我一定不會辜負父親所叮所囑。”可當即墨白弦還想要更多的時候,即墨清影的樣子卻變得模糊起來,沒多久,便消失得毫無蹤跡。
即墨白弦從惶恐和不安中醒過來,發現他的枕頭被淚水都給浸濕了。他明明是個沒有眼淚的人,他在外人的眼里大概是冷酷的,也是無情的。
以前的他就算再怎么哭不出來,都不能證明他不是寂鳶國的人,即墨家的后人,即墨清影唯一的兒子,這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月亮似乎讀不懂這個少年的心,不知什么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是月亮丟了自己的蹤跡,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聽到了即墨白弦的輕呢喃聲,楚簡觴從睡房中走出來,發現即墨白弦的被子掉了,估計是太過勞累的緣故,即墨白弦再次沉睡過去,睡在在有父親陪伴的夢中。
楚簡觴走近即墨白弦的床,把被子重新給他蓋上,準備重新回去休息之時卻聽到即墨白弦說水,水,楚簡觴連忙伸手去摸了摸即墨白弦的額頭,不禁感嘆道“呀!投這么燙,八成是發燒了,這可怎么辦啊?”還好天也微微亮了起來,楚簡觴二話不說,背著即墨白弦就往前邊的村子走去……
時間跑得飛快,一晃兩個時辰過去了。
經過村里大夫的診治,即墨白弦的燒總算是退了,只是還處于昏迷狀態。南宮辭硯看到楚簡觴臉上仍掛著擔憂的神色,開口道“放心吧,途經我手的人,已經和閻王告了別了。”得到皇甫亦雪的確認,楚簡觴才把心放心來,連聲說著謝謝。
南宮辭硯是皇甫亦雪的女兒,他們并不是本村的人,只是厭倦了蒼陵的生活,故此來到了這個地方,起初村里人并不太就看好他們兩人,總覺得他們像是大戶人家子女,村里都是貧窮之人,攀不上,所以就沒什么好言語,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二人在村里的表現,總算和村里人的溝通有所改善,而皇甫亦雪對醫學自有所通,平常村里人生病了,都是她們給免費看好的。一來二去的,村里人大都依賴著娘兒倆了。
即墨白弦醒來之后,身體顯得略微虛弱,服過皇甫亦雪的藥方,感覺已經上了一個階梯。南宮辭硯一旁盯著即墨白弦,被他一臉的帥氣與正義感的氣質所吸引著,她不僅對這個少年連連稱嘆,自己的心里也種下了一顆愛的種子。
清新的空氣,彌漫著整個村子。如果用味覺來形容的話,那一定是甜潤的。落在百合上的露珠是多么的惹人喜愛。放眼望去,就像一幅幅巨大的畫卷,那么寧靜,那么安逸。
即墨白弦曾經就生活在這如詩如畫的環境中,身邊充滿了歡笑,而如今他的歡笑都被紅寇國長孫無尚那場大戰給奪走了。
南宮辭硯看著即墨白弦泛著憂傷的臉,問道“想些什么,這么憂傷!”
不論任何人,若是經歷過即墨白弦的滅國之事,沒有誰還能開心得起來。即墨白弦并沒有正面回答南宮辭硯,而是說道“這個村子真美!就像是我曾經所生活的那樣,寧靜,安謐。”
即墨白弦還沒好好看過南宮辭硯,一看不得了,發現她有著瀑布一般的長發,穿著一件淡雅的綠色連衣裙,粉黛朱顏,杏仁眼,透露出一種調皮可愛的氣質。
再無趣的人,不論是誰見到這么美的一個人都會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愛上她。憂傷的即墨白弦也不例外。**
“你叫什么名字?”*即墨白弦開口問道,他很少對別人感興趣,但眼前的這個女孩,他越是想不去感興趣,就越是對她感興趣。
“嗯……我叫……”南宮辭硯還沒來得說出自己的名字,楚簡觴就走了過來,本意是想帶著即墨白弦早日去到白梔國拜師學藝,以復大仇,可卻不曾驚擾了兩人。
待即墨白弦和楚簡觴離去之后,南宮辭硯對問南宮亦雪道“娘,我們什么時候回去蒼陵啊?”
聽這話的意思,南宮亦雪感覺女兒是想家了,故有此一問,于是乎反問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歡這種生活?所以想回去了?”
南宮辭硯說道“其實不是不喜歡啦,只是我們離開蒼陵這么久了,爹爹肯定想死我們了。”皇甫亦雪這才想起了南宮幕許。
也是,都離開蒼梧這么久了。皇甫亦雪在心里自言自語著。
“嗯,既然女兒想爹爹,咱們過幾天就啟程去蒼陵,這樣好嗎?”皇甫亦雪逗著南宮辭硯。南宮辭硯開心的笑了起來,隨口答道“好,娘最好了。嘻嘻……”
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南宮辭硯伏在窗沿,靜靜地看著那一滴一滴的雨,就像是看著即墨白弦臉上的憂愁一樣。不知不覺的她又想起了剛離去不久的即墨白弦。
“哎,憂傷的少年,希望你能過得好吧,不管經歷過了什么,但只要能微笑面對每一個明天就好了。”南宮辭硯在心里默默地為即墨白弦祝福著。
眼看就要回蒼陵了,南宮辭硯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想著快要見到爹爹了,心里泛起激動的漣漪。
“娘,你說,我們離開蒼陵這么久,回去的時候要不要給爹爹帶上什么禮物呀?”南宮辭硯的臉紅彤彤的,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一般靈動,清澈,幾乎要滴出水一樣。
“就你這鬼丫頭事多,說吧,看上什么了?”皇甫亦雪轉身對南宮辭硯說道。“嘿嘿……娘,我聽爹爹說過一樣東西,叫做即墨印,不如我們不回蒼陵,先找即墨印如何?”
南宮辭硯一臉的壞笑。聽到‘即墨印’這三個字,皇甫亦雪臉色突然變得有點難看,那可是十年前紅寇國長孫無尚和寂鳶國即墨家族大戰后被即墨清影封印起來的神物,而且,拿此物有何作用呢?
想了想,皇甫亦雪覺得這件事還是就此作罷的好,雖然即墨印也有眾多好處,不過十年前就是因為這個神物,才使整個寂鳶國滅亡,還是不要去招惹麻煩了吧。
定了定神,皇甫亦雪又說道“即墨印雖好,但它也是個不祥之物,有多少人為了它而害了生命,這件事,就此作罷吧。這事以后休提了。”
皇甫亦雪一幅假裝生氣的模樣,南宮辭硯急忙說道“好吧,好吧,娘你別生氣了,我也只是想給爹爹一個驚喜,既然娘都這么說了,我們明天回蒼陵就是了。”南宮辭硯嘴上雖這么說,但心里還是對其念念不忘,開始想第二天開溜的主意。
都說知女莫若母,南宮辭硯的這點小心思又怎會瞞得過皇甫亦雪呢。想著女兒的想法,皇甫亦雪覺得甚至欣慰,至少南宮辭硯是孝順的,只是這件事的風險太大,搞不好就會賠上性命,所以她不得不慎重考慮。
今晚的夜色是柔軟的。月光傾灑,星光閃爍,微風輕聲地唱著歌,引人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