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打草驚蛇

乾清宮的熏香有些特別，李賢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門達就站在他的面前，錦盒里的證物是一件五爪金龍的內(nèi)衣。

“這個不足以為證據(jù)?！敝炱铈?zhèn)說道，“門達，朕不想再犯錯。你那些嚴刑逼供的證據(jù)不足信?！?

“陛下，讓這人好好的說，是不會說實話的，既然您認為不可信，那這件衣服呢？您要的證據(jù)，您卻說不足，鎮(zhèn)撫司遞上的證據(jù)難道還有假？”門達說道。

“這件東西不假?！崩钯t說道，“只不過是僭越禮制而已。要說石彪有謀反之心，不足以服眾?！?

“萬真！朕以為你有所見樹，沒想到就這點水平！還敢來邀功？”朱祁鎮(zhèn)看來龍顏大怒了。

貞兒跪倒在地，自己做錯了，其實來的路上就有感覺了，果然這件事自己考慮得不周全。不過皇帝也不是真生氣，這畢竟是件證據(jù)。

門達連忙說道：“萬指揮使會派人繼續(xù)盯著石彪，這證據(jù)還會有的?；噬喜槐負?dān)心?！?

這句話是實在的，但是門達沒有那么好心，他知道自己是對他的最大威脅，貞兒不喜歡他，他做事與朱驥完全不一樣，這朝臣對他有幾分懼怕，因為他手下的人經(jīng)常喜歡嚴刑逼供。欠人人情總要還的，門達其實也是個見風(fēng)使舵的，這皇帝喜歡什么不可能不去揣摩。年紀輕輕就可以被提拔這個位置，而且奉旨做這件事，證明他是皇帝的紅人，皇帝罵他的時候假得很。這皇帝要是真生氣了，手也會顫抖，而皇帝這回罵萬真的時候，手竟然還在撫摸著腰間的玉佩。

李賢說道：“皇上！臣擔(dān)心打草驚蛇了！”

“打草驚蛇也好！”貞兒說道，“小的認為既然驚了蛇，不如調(diào)他來京，他沒有人了，自然就安耽了?！?

“他不會主動來的！”李賢說道，“萬指揮使，你好像干政了！”李賢對此一直有忌諱，曹吉祥已經(jīng)一手遮天了。只怕皇帝再寵某位太監(jiān)，這大明皇朝的這位天子，當(dāng)初信任的就是身邊的太監(jiān)王振，如今這朝政還是被太監(jiān)把持，曹吉祥這家伙不識一字，偏偏就到處插一腿，這位萬真雖只是指揮使，卻鼓動皇帝對在外抗敵的將軍學(xué)當(dāng)年趙構(gòu)一套，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果子。再看此人，分明就是太監(jiān)樣。

“好主意，但說無妨！”朱祁鎮(zhèn)說道，“那就依你之計，他如不來京，一定有鬼！等抄了他的府邸，那證據(jù)自現(xiàn)。”

“皇上，這不是正道！”李賢說道。

“李夫子真是迂腐！”朱祁鎮(zhèn)說道，“何為正道？那石彪難道走了正道？那么多彈劾他的奏章是假的？他們欺壓百姓是假的？那大同的官兵的怨言是假的，他不稱職，換了他又如何？何況京城里條件要好于邊關(guān)，難道還不如在地方？”

當(dāng)然不如地方，這地方官管的是實在，說白了就是土皇帝，這道理也就只有皇帝不清楚。李賢不敢再說，但是他不甘心，狠狠瞪著門達他們。他如今是首輔，在朝里能說上幾句，大明講究的是文官制，就是一般情況都是文官說了算的，這兩人算什么，錦衣衛(wèi)怎么能干涉朝政？

門達卻笑了，李賢代替了徐有貞成了首輔以來，自己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如果能把那老兒扳倒不失為好計。只是這位鎮(zhèn)撫司指揮使并不喜歡這一套，但是他要是與李賢結(jié)了仇，他們相爭那是再好不過的。只不過最恨李賢的是石亨和曹吉祥，當(dāng)初他們扳倒徐有貞的時候，那李賢也有份，哪知那李賢很快就又回來了，仍然是朝中重臣，官復(fù)原位，那石亨也沒有辦法。

皇帝查石亨，門達知道，扳倒石亨會是自己的功勞。自己不便于李賢為敵，但是這萬真卻要是能與李賢結(jié)下梁子，卻是好得很，至少兩人之中皇帝一定會有偏向。

“這老兒也討厭！”在回來的時候門達試探道。

“李夫子就是個直人，我是不該提那缺德的主意。”貞兒說道，她心里有歉意。

“你……你是宮里出來的，只怕他更加看不慣?！遍T達說道，“這老兒就是迂腐。”

前面一隊人來，遠遠望去，氣勢非凡。

“那是誰？”貞兒問道。

“我們要避一避了，那是皇上的后宮女眷，看上去像是萬妃娘娘，她如今是受寵非凡。”門達說道，“這宮里誰也不敢得罪她，怕的就是皇上中意她……”

“不過是個小妾而已……”貞兒說道，“不就是床上的那點事嗎？”

“說不得，你整日在外面，怎么知道我們這位娘娘的脾氣呢？”門達說道，“再說了，那點事，你也無緣了……”這門達一直以為貞兒是太監(jiān)，只是不說破而已，只有太監(jiān)才會與普通男子不一樣。

貞兒不說了，她知道底下人怎么說自己的，就連朱驥那邊扮作伙計的把些人嘴上都不好聽，只是當(dāng)面不說給自己留點面子，背后說什么的都有，這回出去，自己故意換上女裝，可這幫子人個個都是瞎子……太監(jiān)，其實很多人是鄙視他們的。特別是這些人，就連弟弟萬喜的媳婦看自己都怪怪的，這萬喜一直是自己的替身，卻總是到處惹事，要自己替他收拾亂攤子，這回鎮(zhèn)撫司恐怕又有事情了。

那事情果然有，鎮(zhèn)撫司抓人了，抓了好幾個官員丟在詔獄拷打。

“我說是逯杲做的就是了，再讓謝通放了他們就是了。”萬喜說道，“你也不要急，不就是這點小事嗎？”

對于這個弟弟，貞兒也沒法，只是又要副千戶逯杲擔(dān)著了。

“逯千戶，你不如先去避一避。大同有個立功的機會，不如你帶些人去大同，我知道這回又委屈你了。”貞兒還是忍不住幫自家人，對于逯杲只能放在心里了。石彪的事就是一個現(xiàn)成的功勞，對逯杲來說總也算是件補償?shù)氖掳桑实巯矚g人家說他是個仁君，偏偏這弟弟那么不懂事，竟然就知道惹禍。

“想沒事，暫時回老家去歇著吧！別再來鎮(zhèn)撫司了。”貞兒對弟弟說道，“別出去惹事，那皇帝不糊涂，知道人是你抓的，他一生氣，砍了你的腦袋，別來找我?！?

萬喜灰溜溜走了，他借著回鄉(xiāng)祭祖的理由帶著婆娘回去了，那萬家老爺子還不放心，跟著他們回去了，這府里倒清凈起來。貞兒也不用整天顧著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