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失節(jié)事大

“娘！”袁彬過來了，他是個英俊的中年男子，這皇帝選侍衛(wèi)當(dāng)然也是挑容貌的，看來他看出自己的套路了。他向看守解釋道：“我家都學(xué)過點(diǎn)，我娘一定是想我了……”

貞兒把包裹交到了袁彬的手里，輕聲說道：“太后給陛下的。”

“袁護(hù)衛(wèi)的娘看上去也蠻厲害的。”看守首領(lǐng)說道。貞兒卻不知怎么面對講漢語的瓦剌士兵了，呆呆瞪著人家。

“娘，”袁彬說道，“進(jìn)去吧，別站在這里了。”

貞兒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進(jìn)了大帳，這瓦剌人的大帳十分破舊了，還四處漏風(fēng)，皇帝正坐在大帳中間，這下棋好像剛下了一半。

“我在下棋呢，與陛下下棋，”袁彬解釋道，“我們才不去理他們。我們絕不會投降的。”

“陛下，大人，”貞兒輕聲說道，“我還要回去的，現(xiàn)在進(jìn)是進(jìn)來了，可是怎么回去呀？”

“你是什么人？”皇帝朱祁鎮(zhèn)問道。

“陛下，我是太后跟前的宮人萬貞兒，您是不是不記得我了？”貞兒說道。

朱祁鎮(zhèn)這才恍然大悟，這丫頭自己見過，以前站在母后身邊的，原來她打扮成老婦了，朱祁鎮(zhèn)笑了：“你……袁彬娘……”

“太后掛著您，那衣服可是她親手縫的。”貞兒說道。

“他們還不想殺我，這還是怕我凍死，那也先的弟弟送了兩張羊皮。”朱祁鎮(zhèn)說道，“京城里怎么樣？”

“您的長子成了皇太子，他們……他們都很好……”貞兒說道，她不知道這么說行不行，朝政大事自己也不是太清楚，“沿路奴婢過來，看到軍民情緒高漲，陛下，京師來了很多援軍。”

“我這里也很好，那也先這回也慌了，看來于尚書還真有點(diǎn)本事，郕王也算有擔(dān)當(dāng)，我不怨母后，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有錯的是我，只要他們平安就好。”朱祁鎮(zhèn)說道，“你不妨回去后向母后，還有皇后報個平安。”

貞兒看了看外面：“我怎么回去？”

“傻丫頭，進(jìn)得來回不去，你進(jìn)來做什么？莫非想留下給我當(dāng)妃子？”朱祁鎮(zhèn)說道，這丫頭自己也見過幾回，母后身邊的人嘛，也沒多想過什么。

“我才不當(dāng)妃子呢？您一死，我就要死了！”貞兒說話也太直接了，袁彬瞪了她一眼，她倒更來勁了：“我既然出來，就是不怕死的，皇上，對將死之人，怎么都不給說句實(shí)話？我大不了回不去，哎……不過既然來得了也會得去。陛下難道就那么小瞧您身邊的人？”

也許當(dāng)初太后是要自己開溜，自己怎么會那么傻，皇帝要是凍死了，那么大明豈不是更不用忌憚瓦剌人了嗎？

“傻丫頭，我怎么會讓我的人跟著我受累呢……你呀，不要裝老婦了，不好看。”朱祁鎮(zhèn)說道。這皇上也真是奇怪，這時候還有心情說這種話。

“袁彬，你就去伯顏帖木兒直說那是母后為朕送寒衣的宮女，可以讓她帶回信給母后，母后必定有求必應(yīng)。順便要些炭火來，別凍壞了來為朕送衣的宮女。”

這樣都行？貞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袁彬轉(zhuǎn)身離帳而去。

那皇帝朱祁鎮(zhèn)開始問起京城的詳細(xì)情況了，貞兒把自己聽到的都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只可惜自己在深宮，除了看到周妃哭哭啼啼的樣子，也說不出一個更多的來。

“吳太妃對母后還好嗎？”朱祁鎮(zhèn)問道。

“太妃，現(xiàn)在是太后了，她倒還好，汪皇后人也還過得去，她經(jīng)常來看皇太子的，我現(xiàn)在在皇太子的宮里，太后說太子交給我照顧了，讓我用心點(diǎn)。”

“我這里一切平安，我的人還能照顧我，只是眾多大臣都戰(zhàn)死了，他們都沒有屈服，這次也先能靠近京師，那是因?yàn)橹泄傧矊幖賯魑业闹家怛_了一部分守兵，他是蒙古人，他恨我們，首先投降了也先，果然是非我族類，不過他也沒錯，那是他的族人……”

“陛下，京城沒人信你投降瓦剌的。”貞兒說道，京城是沒有人說起皇帝投敵，大家正齊心抗敵呢。

“貞兒，這里很是簡陋，你就將就一夜吧，也許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而我要繼續(xù)隨瓦剌軍隊北上，這太子就交給你。”朱祁鎮(zhèn)說道，“你……你可保證善待太子？”

帳篷里很冷又沒火盆，還漏風(fēng)，雪花從破洞里飄了進(jìn)來。

“冷嗎？”朱祁鎮(zhèn)脫下了新衣披在了貞兒身上，“我還有皮子做鋪蓋。”

貞兒心里很是感動，太子的事自己怎么也要盡心，可淚水忍不住流下來了。

“誰是太后宮里來的？”那是喜寧的聲音，喜寧原本是服侍皇帝的太監(jiān)，貞兒應(yīng)聲道：“是我，萬貞兒。”

“原來真是萬姑娘呀。”喜寧說道，“太后以前也夸過你，你怎么來這里的？”

“我……我……奉了太后的命，就跑呀跑，就這樣闖進(jìn)來了，大家見我是老婦人，為兒送冬衣，都格外開恩……”貞兒說道。

“呦，姑娘本是也大了！”喜寧說道，他的確認(rèn)得貞兒，貞兒又的確是孫太后手下的。一個婦道人家也說不出多的話，喜寧沒看出什么異樣，她還算聰明，因?yàn)檫@一路上瓦剌大軍喜歡擄的是年輕的女子和有錢的人家，那一個拿著破包袱的討飯婆子誰看得上呢。

喜寧不可能沒事的，他現(xiàn)在服侍的是也先，他是來做說客的。

“大明皇帝，我國陛下也先想把公主嫁給你，也好兩國通好。”

“朕有皇后了，只怕委屈了公主，我們漢人講究多。”

“陛下還是考慮一下，這皇后是可以更換的。”喜寧說道。

錢皇后怎么可以換？貞兒想到錢皇后，心就揪了起來。她也許還在祈求上蒼，她的淚水也許又哭了一缸。

朱祁鎮(zhèn)沒有說話，那喜寧沒有趣似乎想走，但是又突然回過頭：“皇上，這里夠冷的，要是娶了瓦剌的公主，這帳篷就不一樣了，這和親的事大漢朝不是也不少嗎？”

“那不一樣！”朱祁鎮(zhèn)說道。那是不一樣，這不是平等的和親，這是讓自己投降。

喜寧終于無趣地走了。

袁彬跑進(jìn)了帳：“皇上，瓦剌的伯顏帖木兒說明天他送貞兒出營，另外他還讓貞兒帶信給太后，說為您再要些東西。”

“他也真直接。”朱祁鎮(zhèn)說道，“好在我母后不會吝嗇這點(diǎn)錢的。”

“只怕郕王他們會不肯……”袁彬說道，“這瓦剌人就是想敲我們筆。”

“那聽天由命吧！”朱祁鎮(zhèn)說道，“餓死是小失節(jié)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