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哥，別太難過了，我想，婉兒師妹如果在天有靈的話，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

不知什么時候，王皓已是來悄然到了徐鋒身后，悲痛欲絕之下，徐鋒竟是沒有絲毫察覺，等他聽見話音響起時，前者已是從他身后輕輕伸出一只手來搭在了他的肩頭，淡淡的體溫和恰到好處的力度，帶給他的卻是無比踏實的慰藉。

他抹了抹眼角，緩緩站起身來。

兩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就這樣紅腫著眼眶默默無語地對視。

黑暗之中，是誰的眼神如此凄涼、如此哀怨？

“去給她點炷香，燒點紙吧！”半晌，王皓苦澀地笑了笑，將早已準備好的香燭、黃紙和打火石遞給了徐鋒。

徐鋒遲疑道：“她……葬在哪兒？”

“喏，就在那邊的亂墳崗！”王皓指了指佇立于紫月湖畔的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徐鋒知道，那里埋葬的都是近百年來意外死亡的一些紫月門弟子，他們當中，有的死于與怪獸的搏殺，有的死于比武中的失手，還有一些死于各種疾病，但有一點卻是共通的，那就是這些死去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家中無錢購買墳地的窮家孩子。

“婉兒師妹的舅舅拿不出足夠的錢來安葬她，所以只好將她葬在了這里。”仿佛知道徐鋒心中所想一樣，王皓解釋了幾句，然后道，“順著碎石小路過去，第四排左數第三個墳就是她的，墳前插得有木牌，上面寫有名字，我就不陪你去了。”

徐鋒知道王皓肯定也是不愿再次面對這傷感的一幕，當下點了點頭，輕輕將祭祀用的東西接過，“阿皓，對不起，剛剛是我脾氣不好，你的腰還疼不痛？”

王皓擺了擺手：“不礙事，鋒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快去吧，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來歇息。”

“嗯！你早點休息，我去去就來。”

望著一瘸一拐漸行漸遠的孤獨身影，徐鋒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蒼涼，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又看了看自己煢煢孑立的影子，然后緊緊咬了咬牙，朝著亂墳崗方向艱難地邁步走去。

此時夜空掛滿了星星，月亮像小船航行在寬闊的銀色長河里。

皓潔的明月倒影在寧靜的湖面上，恍若給這顆高山上的明珠披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同樣，月光也是穿過樹陰，漏下一地閃閃爍爍的碎玉，仿佛吞噬了黑夜中所有的悲傷。

在那陰森可怖的墳間，徐鋒找到了司馬婉兒的墳。

雖然名曰亂墳崗，但其實排列得還是井然有序的。

來到墳前，徐鋒緩緩將香燭點上，依照風俗祭祀起來，只是心中那種傷感卻是無法言喻的。

香魂一縷隨風散，愁緒三更入夢遙！

憑吊完司馬婉兒，徐鋒感覺心中空蕩蕩的，仿佛五臟六腑都被人掏空了一樣，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軀殼。

他出神地望著那堆快要熄滅的幽藍色火焰發呆！

“小子，佛家有曰，人生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蘊苦，生老病死，乃是宇宙輪回的因果必然，你還是節哀順變吧……”輕聲的安慰再度傳來，不過這一次安慰徐鋒的不是王皓，而是范健。

盡管目光依舊有些呆滯，但經歷了打傷王皓、湖畔哭泣這么一番番發泄之后，他的心緒，也是逐漸平復下來。

“我們走吧！”輕輕嘆了一口氣，徐鋒將替司馬婉兒遷墳的想法拋諸腦后，雖然他也不想讓司馬婉兒的骨骸葬身在不日將要到來的一片火海之中，不過，遷墳又能如何，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是不要打擾她了吧。

“咦？小子，那邊是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徐鋒起身準備回去時，范健卻是眉頭一皺，指著一旁丘陵上那片蒼松古柏、郁郁蔥蔥的森林道。

“哦，那是我們紫月門開派祖師和門中逝去的幾位堂主的墓冢！”

徐鋒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心中卻是浮想聯翩，“唉，婉兒師妹，想你一世凄苦，沒想到連死后也是葬得如此簡陋，為什么同樣是人，有的人身前卻是享盡榮華富貴，就連死后也是風光大葬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嗎？”

他知道，墳、墓、冢、陵這四者是有區別的。

墳，本義為高出地面的的土堆，后指埋葬死人的地方；“墓”和“墳”雖然同為埋死人之所，但“墓”一般是平的，不高于地面，而“墳”則是在墓上還堆起一個土包，以做標記。

至于冢，則是比較高大的墳，能建高大的墳墓之人，身份地位當然也是比較高的，不過，時人經常將這些概念混淆一談，故而有了“墳墓”、“墓冢”等較為模糊的稱謂。

至于陵，那是皇帝、貴族亦或高官才配享受的待遇了，通常也叫陵寢，寓意死后的寢宮。

“小子，走，帶我去那里看看。”

“什么？你瘋了嗎？”范健的話，讓徐鋒猛一踉蹌，“祖師墓冢是我紫月門的禁地，門規明令，嚴禁任何弟子私自闖入，違者將被逐出師門……”

“嘿嘿，嚴格來說，你現在是老子的徒弟，只要我不將你逐出師門，你怕什么？”范健得意洋洋地道。

徐鋒直搖腦袋：“不行，絕對不行，那里有專門職守的武師，再說了，你沒事去那鬼地方干嘛？”

范健輕輕摩挲著下巴，眼神充滿詭譎地望著徐鋒道：“我想，以我的能力，要想迷倒區區幾名武師應當不難，至于為什么要去嘛，嘿嘿，因為那里有寶貝呀！”

“寶貝？”徐鋒疑惑。

“嗯，是有寶貝。”范健瞇著老眼朝那陰森的密林間仔細望了望，對徐鋒說道，“你閉上眼睛，我倆合體之后你就能看到了。”

范健所稱的“合體”，徐鋒自是不陌生，當初對付駱永祥等人的時候，正是憑借著這一方法打敗對方的。

見徐鋒還在猶豫，范健輕哼一聲，不由分說地化為一道白光，陡然射進了徐鋒的眉心。

如水的月光下，徐鋒看到了完全迥異于之前的一幕，只見從月亮上揮灑下來的清輝，仿佛瀑布一般，以一種極其緩慢但又是異常堅決的姿態，傾瀉到了那片黑壓壓的密林間，而與此同時，他也是“看”到，在那密林之中，正有璀璨的銀輝閃閃發亮。

“怎么樣，我所言非虛吧？嘿嘿！”

“靠，你該不是叫我去盜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