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浩把他帶回了云瑞客棧,但沒有去到他們包下的那個天字號房,而是另開了一個相對隱蔽的房間。
小二顯然對陸云浩帶來的這個人充滿好奇,一身衣衫襤褸還散發出陣陣的臭味,以往這種叫花子小二都是直接趕跑的,但這次是仗義疏財的陸先生將其帶回,并且保證兩人就在房間內密談,不會影響到其他客人,小二才滿臉賠笑的連說不打緊。
小二將一桌子垂涎欲滴的酒菜擺好,又笑嘻嘻的接過陸云浩的賞錢,輕快的從外面帶上了房門。
乞丐的哈喇子從嘴中的四面八方向著舌頭上匯聚,急不可耐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陸云浩擺了擺手示意他開動吧,他直接上手撕扯下一根雞腿續進嘴里大口的嚼了起來。
陸云浩沒有吃,而是自顧自的斟上一杯酒小口抿了起來,按說他手臂上有傷不可飲酒,但好容易出來一趟,一會回去給張不歸也帶一些酒菜,他肯定樂呵呵的接受并成為其同黨。
陸云浩邊喝眼睛也沒閑著,他直勾勾的盯著乞丐,在確認乞丐沒有什么歪心思后霍然發問,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乞丐點點頭,臟亂的頭發跟著上下顫動,嘴里嚼著肉含糊不清的說,“認識,街頭擺攤代寫書信的”
“他可是姓白?”
乞丐再次點頭。
“他都讓你做什么?”
乞丐這次用混沌的聲音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嗚嗚呀呀的說了一大通,但是陸云浩一句也沒聽懂,他不耐煩的拍了一下桌面,面帶不悅的看著乞丐說,“看你那點出息,咽下去好好說”
乞丐畏懼的避開他的視線,又不經意的看見他放在桌角的那個大銀錠,艱難的將塞滿的嘴緩緩咽下去。
“他要我做兩件事”
陸云浩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說下去。
“大概是五月二十左右,我從城外乞討回來,在常住的那個破落民房外見到了他,我認出他是日常在街上給人代寫書信的白先生,人們都喜歡叫他白進士——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這進士是什么鳥玩意。白進士將我拉進破民居,給了我二兩銀子,神神秘秘的跟我說讓我幫他辦兩件事,第一就是要我五月二十二的傍晚去到長寧街丁九巷盡頭的那片荒地,荒地的一頭有一條小河,小河對面是另一片荒地,但有一小棟孤零零的房子,他讓我在小河對側的河邊留下一排通向水中的腳印,并把他帶去的那個匕首沾上血扔在那里”
陸云浩驚愕的瞪大雙眼,原來這偽造證據的事情也是他做的,白靖還真是什么事都敢放心的讓這個乞丐去弄啊。這第二件事自然不必多說了,就是佯裝入室盜竊借機引走守衛了。
“第二件事是讓你五月二十四去小河對面荒地的那房中偷竊一些東西是不是”
乞丐驚愕,但還是點了點頭,“你是如何知道的?”
陸云浩又滋滋的抿了一口酒,眼神帶著不友善,“他讓你做你就做?甚至于他提前告訴了你你去偷竊會被抓住對不對?”
乞丐點了點頭,如搗蒜一般,“但是他說了,只要咬緊牙關堅持住不將他供出來,待我被放出來之后他就將剩余的八兩銀子給我”
陸云浩無奈的白了他一眼,這個家伙真是有錢拿什么事都肯做啊。
“他要你去哪里找到拿錢?”
“深夜,那條河邊,靠近丁三巷的位置”
得,這明顯是個碰頭的地方,白靖究竟藏在哪看來他也未必知道了。
“白進士以前不這么大方,讓我們乞丐干個什么都只有幾十文錢,唯獨這次找我給了足足十兩銀子,我跟我們其他的乞丐一說都給他們羨慕的夠嗆”,乞丐眉飛色舞的說著,好像自己拿了十兩銀子如同擁有了天下,陸云浩卻聽到了一句很關鍵的消息,“他還叫其他乞丐干過活???”
乞丐不知道為何陸云浩關注這個,緩緩點頭。
“叫其他人干什么?”
乞丐像是見怪不怪的笑笑,“他曾經用四十文錢,要求李二狗幫他在夜里偷觀立威票號后院都在干什么,說是自己住在那附近,立威票號夜里經常叮叮當當的很是吵鬧,但是自己礙于對方家大業大不敢前去理論,就想知道他們夜里到底在干啥”
“立威票號……”,陸云浩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腦海中飛速的閃過所有他可能與白靖產生瓜葛的可能性。
“這位公子,你還不知道吧,很多達官顯貴見不得光的錢都存在立威票號,街頭百姓都喚它黑錢莊,里面的秘密多著呢”
陸云浩沒接這句爆料,繼續問,“那李二狗夜里偷看立威票號有什么發現嗎?”
乞丐攤了攤雙手,“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問過李二狗李二狗不肯跟說我,肯定是怕我知道了以后搶了他的這個生意,這個狗東西,真是跟他名字一樣,狗!”
陸云浩陷入了沉思,白靖為什么突然對立威票號感興趣呢?諸如住在旁邊嫌其吵鬧擾民這完全就是托詞,那他為何要監視立威票號呢?是否與碼頭也有關系呢?
乞丐見陸云浩又愣起神來,像是在想事情,就再次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的問了一句,“這位公子,你不會讓我找白進士吧?”
陸云浩回過神來,不平不淡的回了一句,“怎么?這對你來說很難嗎?”
乞丐是真的面露難色,而且不像是裝出來的,“難,很難,我估計他這會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嗯?”,陸云浩眉毛輕挑,“為什么這么說?”
乞丐繼續吃著,“那晚我去找他拿錢,好像是二十六的晚上吧,我在河邊見到了他,他的狀態非常不好,走路遲緩,好像身子很是虛弱,而且他的左臂好像有傷”
“傷?什么傷?”
乞丐搖搖頭,“不知道,他的左臂吊在那里,就好像沒有一點點力氣將它抬起來一樣,跟一節菜似的掛在上面”
“不對啊,鄧三思死亡時屋內沒有打斗痕跡啊”,陸云浩飛快思索著勘察現場的場景。
“雖然當時是晚上,但是借著河邊的波光還是能隱約看清的,他臉色非常的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嘴唇烏青……”
陸云浩緩緩的在心里將乞丐描述的樣子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形象,他感覺不妙,白靖很可能是中毒了,而且聽描述已經時日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