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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尸體去哪了

錦衣衛詔獄

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正在面對面的看著對方,只是一個在鐵欄里面癱坐著,一個在外面筆挺的站著,曾經同進同出時是何等的光鮮亮麗,如今卻在這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牢房中相會了。

陸云浩擺了擺手,獄卒將牢門打開,又極其識時務的退了出去。

這里是詔獄的最底層,關押最危險的犯人,每個牢房都是單間,也配備了最殘酷的刑具。

當然,李英只是來暫住的,陸云浩命人秘密打掃了這一間,甚至連老鼠都幫他捉光了。

陸云浩走進牢房,看著李英的樣子微微嘆氣。

李英癱坐在床邊,身穿破爛不堪的囚服,頭發如雜草一樣蓬亂,目光無神,如被抽走了靈魂一般,一動也不動,散發出的氣質已經從昔日的三品大員退化成不折不扣的腐化囚犯。

陸云浩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陣心疼,兩步走到李英跟前,牢房里沒有凳子,他原地蹲下,寬慰的一只手扶上了李英的肩膀。

李英似乎有了點反應,將眼睛轉了過來,發現陸云浩身后還站著一個人,對他投來的目光微微頷首致意。

此人名叫邱震,深得陸云浩的信任,曾是三營六團中動雷團的左前將軍,他的英勇無畏以及忠于皇帝之心被陸云浩看上,而邱震也折服于陸云浩非凡的武藝,兩人惺惺相惜,于是陸云浩特請皇帝將其從動雷團調來了錦衣衛,擔任北鎮撫司鎮撫使,在錦衣衛內大伙公認此人是陸云浩最得力的副手,也是錦衣衛內僅次于陸云浩的二號人物。

“你別誤會了皇上的一片苦心,現在花燈夜殺人案牽扯到了太多東西,皇帝近侍、開封知府和知府管家被卷入其中,充分說明兇手和背后主謀很可能是一群勢力極其大的人物,將你關在這里是保護你的安全”,陸云浩帶著勸慰的口吻說道。

李英突然無端的笑了,像是大徹大悟了什么一般,還帶著一股對世態炎涼心酸的無奈和為自己赴湯蹈火后被下獄的憤憤不平。陸云浩對這反應有點始料未及,霎時間有點手忙腳亂。

“你不要這樣,皇帝不是真的要你的命,是為了保護你啊”

“保護我?云浩,我問你——”,李英收斂起了笑容,“如果你我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皇帝會不會真要你我的腦袋?”

像是觸到了陸云浩的知識盲區,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是啊,這些年他深入簡出,努力辦好皇帝交代的每一件事,從不犯錯也從不讓皇帝失望,圓滿的完成了每一個任務,所以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假如有一天他真的犯錯或者沒做好呢?皇帝會不會真的降罪于自己?會不會講一起長大的陪伴之情?而李英現在的樣子,會不會是未來的自己?

李英見陸云浩默不作聲,還鎖緊了眉頭,知道自己這一天以來的心如死灰也觸動了陸云浩。

在毫不知情被關入這里后,他有幾次都想到了死。作為皇帝的心腹、伴架長達二十六年的人,他和陸云浩一樣都是官場中的佼佼者,陸云浩善武,自幼在東宮便有一位師傅悉心調教,而自己正直嚴謹,被皇帝委以法紀主管的重任,攜大理寺紀糾朝廷上下皇室內外,卻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成為了棄子,即使是知道了皇帝并非真要自己死依然萬念俱灰,似乎經歷這一場事后他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最終下場,就算這一次是假的,但內心深處在告訴自己這種場景遲早有一天會變為現實,甚至可能到那個時候自己的下場會更慘。

“你要問什么就問吧”,李英將陸云浩的心思拉了回來,也將自己的幻想打住了。

陸云浩定了定神,李英剛剛的話確實給了他足夠大的觸動,也向他描述了一種自己未來可能的死法,這種死法是現在這個身份的他從沒想到過的,從天上墜入地獄的感覺,就算是他可能也會粉身碎骨。

長舒了一口氣,陸云浩開始了自己的正事,“花燈夜學案你查探不過一天,除了勘察現場和查到軍隊調動異??蛇€有其他什么發現?”

李英搖了搖頭,事實上在一天內可以查到這兩個地方已是很快的探查速度了,而且自己還找到了安旭腰牌這個驚天發現,可皇帝在朝堂上居然說自己一無所獲,這讓剛剛上朝站定的他當時就懵了。

“你勘察了兩次現場?”

“是”

“腰牌是第二次發現的?”

“是”

“能告訴具體是在什么地方嗎,越詳細越好”

”嗯?“,李英疑惑為什么陸云浩關注在這件事情上,但抬起眼皮就撞上了陸云浩期待的目光,他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對陸云浩查案非常重要

“護城河內側靠近大街的地方,河堤是由石板磚雕砌的一段斜坡,但是因為附近的民眾過多,經常踩踏,導致大片大片的石板磚殘缺不全,腰牌嵌在一塊破口之中”

“為何第一次勘察的時候沒有發現?”

“腰牌的顏色與石板磚頗為接近,朱砂字那一面又朝下,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第一次勘察的時候可能是下人疏忽了,怎么?”,李英好奇陸云浩的關注點,“腰牌的事情有蹊蹺嗎”

陸云浩拍了拍李英的肩膀站了起來,蹲了一段時間后腿還真有些麻,讓他不自主的左右蹬腿舒展舒展。

“腰牌,也許是在告訴我們安旭還沒死”,然后陸云浩話鋒一轉,

“行了,你別考慮這些事情了,在這里好吃好喝的住著吧,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說罷不等李英反應就帶著邱震徑直走出去了。

“告訴我們安旭沒死?”,李英一直在心頭默念重復陸云浩的話,“沒死怎么會被遺失在現場呢”

案發現場

陸云浩和邱震身著便服,裝作閑來無事遛彎到此的富家子弟。確實如李英所說,這一排由石板砌成的堤岸已經被踩踏的面目全非,石板殘缺不齊,缺口處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有不知何人丟棄的菜葉子、狗屎、折斷的半把扇子,甚至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懶洋洋的躺在堤岸上。

邱震不解為何陸云浩要他一起喬裝來此,按照以往查案的習慣,他會先調疾行衛派兩只旗的人保衛封鎖現場,然后再細細的勘察,不封鎖現場人來人往之間全都把線索都破壞了。

陸云浩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膀?!袄系?,別老想著身著官服才能查案子,我們便裝輕服也可以有不小的發現啊”,雖然嘴上叫著老弟,但其實邱震歲數比他大,邱震生于惠寧八年,比陸云浩整整大了五歲,但他從不介意陸云浩叫自己老弟。

“發現?這還能有啥發現?”,邱震用不太耐煩的語氣說,“大人你看看這人來人往的,現場早就破壞的不成樣子了,一點點線索都查不到”

陸云浩似乎不在意邱震的態度,“線索?從我們接到案子的那一刻,這個地方早就被破壞的不成樣子了,你就算命令白八郎調人封鎖現場也早就查不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了”,白八郎是錦衣衛北鎮撫司下的千戶,提點并負責整個疾行衛,封鎖現場抄家拿人經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邱震心里一琢磨陸云浩說的也有道理,李英二次勘察現場過后此地就沒有被封鎖了,就算是有什么線索也早就被破壞了,既然陸云浩清楚這里勘察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那為何還要帶著自己前來呢?還一身的便裝?

陸云浩似笑非笑的看著邱震,似乎有意釣他的胃口,“但是,這里還有最大的兩個線索,也可以說是兩件證物,我們要破此案就必須找到它們,所以這一趟還是很有必要的”

邱震滿腹狐疑“什么證物?那石磚破口里的爛菜葉子還是不知誰家野狗留下的屎尿?”

陸云浩伸出食指對著邱震揮了揮,“其一,是尸體”

“尸體?”

“對,就是尸體”

“大人”,邱震不愿意打擊陸云浩的積極性,但他聽到這個東西就認為此舉不可行,“尸體在河里,早就不知道被沖到哪里去了”

“是啊,可找到尸體就等于可以確認死者的身份,所以這個東西非找到不可”

“那第二件呢?”

陸云浩掏出了安旭的腰牌,悄悄的對著邱震晃了晃,“留下他的人”

“留下他的人?”,邱震像沒聽懂一般,看著陸云浩篤定的樣子,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呀,多動動腦子啊”,陸云浩拍了拍他的腦門

“第一,李英行事素來嚴謹認真,他的一班手下是他精挑細選親自培養的,所以我并不相信他會犯下第一次勘察現場遺漏證物這種低級錯誤的,第二——”,說著陸云浩指了指這一片河堤

“若被害人是安旭,在被殺的時候腰牌遺漏在此,怎么會那么嚴絲合縫的嵌進石板缺口中,以至于李英帶人第一次勘察現場時都沒發現?按照目擊群眾所說,被害人逃到此地后發現走投無路,被一刀砍中背部跌入河中,這腰牌就算是遺落,也會在水里或者滾落到岸上比較明顯的位置,兇手當時也肯定會發現這個東西的”

邱震似乎明白了陸云浩的意思,“大人,你是說安公公他……”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便被陸云浩一把捂住嘴堵了回去,他壓低聲音說,“是的,我懷疑安旭沒有死,案發之后他還來過此地,在發現大理寺第二次回來勘察現場的時候,故意留下腰牌用于提示李英的”

邱震瞪大了眼睛,“安旭這條線太重要了,必須要盡快找到他”

“不急,我們先著手在尸體身上”,說著陸云浩看了看邱震,“我記得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李憲住的地方離這里不遠,我們得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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