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爾是安格爾的哥哥,是艾克米斯特湖上迪瓦洛克家族的一員,其實嚴格來說-他并不是,他是家族的養(yǎng)子。
族長在他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在艾克米斯特湖上撿到他,當(dāng)時他在一個籃子里,籃子上站著一只貓,就和德赫莫爾家族的卡隆撿到漢賈時一模一樣。
族長說他夢見一個雞頭老者,老者說安道爾是天神候選人,有望獲得長生不死的力量。長生不老-這正是這個不幸的家族所渴求的改變家族命運的方法之一。
順便一提,迪瓦洛克家族的人都會死于非命,即使他們像牲畜一樣放肆繁殖,也只能確保家族人口基本穩(wěn)定。
族長向族人說起這個夢,族人們都非常欣喜,都確信長生不老能打破他們必定死于非命這個詛咒。他們將埋藏深處的書籍都翻倒出來,安道爾就從記事起就開始接觸這些神秘的書籍。
安道爾天賦異稟,特別是在煉金術(shù)方面,族人都把他當(dāng)做制造出長生不老藥的希望。在眾人期望之下,他雖然不停地實驗,卻總是制造不出家族需要的長生不老藥。
一天夜里,他收到一個名叫科斯特的人的來信,他說:“非常不幸得知你家族的不幸,其實我的家族同樣不幸,我的家族每隔十年就要遭遇一次十災(zāi)的洗禮,但是如今我已觸及天道。希望你獨身一人來到艾克米斯特湖中心的天堂島與我一起探討天道,盡快。”
安道爾根本沒有一絲猶豫就動身了,他獨自一人劃著小船,順著河流而下,進入艾克米斯特湖,只見深處水霧繚繞,隱約可見一個樹木繁盛的小島。
他進入迷霧,那小島的影子就突然消失了,他在水霧中迷失了方向,就像在夢中仙境一般,云霧里閃現(xiàn)一幕幕模糊的影像,最后一只巨大的游隼撲散云霧,俯沖而至。
游隼懸停在安道爾身前幾米處,安道爾害怕極了,他是第一次走出族境,更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的游隼-它足有三米高,翅膀張開足有八九米長,在他身前基本將陽光全給遮住了,以至于背著光的安道爾甚至看不清這游隼的顏色。
游隼張嘴竟說出了人話:“你好,安道爾?!?
“你,你是誰?你是科斯特嗎?”
“是的,我是,我想和你做一場交易?!?
安道爾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皺著眉頭道:“什么交易?”
“我可以給你長生不老藥的配方,你只需要代表家族對我宣誓效忠?!?
“效忠?”安道爾有些疑惑,他并不明白口頭的效忠有什么意義,即使沒有意義,他也自認為無法代表家族做任何決定。
“對,效忠,從此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沒有辦法代表家族做決定?!?
“那你回去吧,你等著,遲早會有你能代表家族的那一天?!庇析罁潋v了兩下翅膀,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這是什么意思?”
游隼震動雙翅鼓動出大風(fēng),風(fēng)拍在小船上,排在湖面上,波濤洶涌,小船被往回吹離,游隼的四周云霧再次涌現(xiàn),安道爾又喊到:“我遲早能代表家族是什么意思?科斯特先生!”
“如果你的家族只剩你一個-你將有資格代表你的家族!”
一個大浪撲打在船身,安道爾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小船逆流而上,飄往迪瓦洛克家族莊園前的河岸,那里十幾個人在那苦等著希望,然而希望并不會因為他們等待得如此艱辛而降臨。
安道爾回來了,卻整日渾渾噩噩,族人們覺得他是中邪了,再也沒有制造不老藥的能力了,于是就把他送離了家族,讓他居住在河對面森林中一個莊園里。
安道爾這幾日一直在思考,他的家族將如何只剩他一個,他倒要看看,這科斯特到底有多厲害。
安道爾休息了幾日,再次回到對長生不老藥的研究,唯一遺憾的是他最默契的助手-他的弟弟安格爾不在這里。
可長生不老藥實在神秘?zé)o比,關(guān)于它的資料記載也非常之少,以至于安道爾足足花費了半生的時間都沒能研究出長生不老藥。
在這幾十年里,安道爾的傭人們多數(shù)都已死去,換來了新的傭人,就連族長也換了人選,但家族依然在頑強地生存著,人口甚至在新族長更加激烈的生育政策下緩緩增長,以至于安道爾漸漸淡忘了科斯特和他說過的那句:“如果你的家族只剩你一個-你將有資格代表你的家族!”
可他還記得,曾在與科斯特見面之前在云霧里那三個日夜他所見到的那些景象。
第一天,他見到一個金發(fā)女子從湖水中誕生,女子這一生一直在與內(nèi)心的惡鬼爭斗,當(dāng)苦痛的一生結(jié)束,她死了,死后卻也變成了這樣的惡鬼。
第二天他見到一頭豬死后變成一個豬頭人,豬頭人降生在一個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獸首人的地方,它的前半生殘暴不仁,后半生卻良善無比。
第三天他見到一個女子被關(guān)在游隼形狀籠子里,五個帶著動物面具的人將她燒死,女子便成了惡鬼。多年以后又有一個男子被關(guān)在籠子里,那五個帶著面具的人把這個男子也燒死了,男子死后卻成了隼頭人-那頭顱和科斯特的像極了。
看完這些,腦海里便有一個聲音在回響“五道之中,四道已齊,地獄入輪回則天道顯,汝可愿入地獄?”
“我不愿意?!?
那是安道爾第一次放棄天道,在科斯特說出那番話之后他第二次放棄了天道,他不想做任何犧牲,何況那還是真正的犧牲。
科斯特曾這樣對他說:“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若沒有長生不老藥你的家族將會滅亡,然而有了長生不老藥卻要你死,你是長生不老藥發(fā)揮藥力的唯一藥引,你死了,你家族就能興,你活著,你家族就要滅。”
他并不相信科斯特的話,認為那只是逼他效忠的謊言和手段,他確信他的家族會頑強地繁衍下去,而他自己,也不用成為不老藥的藥引。
可是世事難料,幾十年后的這一天,家族終于出了一場大事,也不知道這是意外還是天命,也不知這與科斯特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
總之,那一日家族四周的森林突然就燃起大火,火勢從四面八方涌向迪瓦洛克家族,這個隱藏在叢林中的家族無處可逃。
安道爾站在院子里,望著對面森林煙云滾滾,那火焰從林梢沖上天空幾丈之高,熱浪越過河川撲打在他臉上,他張著大大的嘴,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呃聲,在火光下宛如一尊金像。
安道爾莊園里的幾個傭人驚慌失措地大叫著:“安道爾先生,家族里著火了!”
“我們該怎么辦?”“我們得過去幫忙……不,不對,火勢這么大,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其實安道爾有能做的事情,他在心頭默念:若大火熄滅,他甘愿效忠于科斯特。
就在這一瞬間,風(fēng)起云涌,天空忽然變暗,雷聲驚醒了眾人,雨點淅淅瀝瀝落下,越下越大,安道爾雙眼都頓時蹭亮起來:“快!快回家族看看!”
雨嘩啦啦越下越大,黑云遮天,根本難以再看清遠處的情況,幾個年輕的傭人飛快地跑到了對岸,安道爾也急匆匆地往那頭趕。
怎知剛走到一半,那跑在前頭的幾個傭人已經(jīng)折了回來:“安道爾先生!安道爾先生!”
“安道爾先生!不好啦!所有人,都死了!”
“什么?”
“安道爾先生,都死了!全死在一樓大廳,一個沒少!”
族人全都死了,那我要這長生不老藥有何用?安道爾感覺全身沁涼,打了個哆嗦,輕聲道:“你們也走吧,我也打算要離開了?!?
“先生!您去哪?。俊?
“我?。∥胰ノ以ミ^的地方,我想我要重新做一次選擇了。”
安道爾為族人一個一個都安葬立好墓碑,然后又乘著那個小船,往云霧中駛?cè)ァ?
“你終于來了?!痹旗F中是科斯特的聲音。
“我想問你,我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能夠代表家族,但是這長生不老藥以我為藥引,我若一死,就已經(jīng)沒有其他族人能幫我傳承下去了-我已經(jīng)是家族最后一人了?!?
“你可還記得你曾經(jīng)的助手?他已進入城市(塵世),去找他,他才是家族最后一人?!?
安格爾?他?他會在哪?
(全書完)
后續(xù)請見《誤入天堂》的前傳《阿修羅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