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民主與法制
- 末世危途
- 量子永生
- 5257字
- 2013-09-13 06:00:01
說實話張寶志說起的這個問題,程斌也曾經考慮過,而且很不幸和張寶志的結論差不多,但是他同樣也相信陳瓊對這個問題有自己的答案。程斌相信陳瓊不可能想不到自己都能想到的東西,那么他做出的決定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這一年多相處下來,程斌覺得陳瓊并不是那種沽名釣譽瞻前顧后的人,他是真心致力于建設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的家園,雖然說這個目標過于理想化,實現的結果也實在不怎么樣——在基地,就沒人感到滿意。但是程斌覺得,如果陳瓊認為軍事管制可以讓大家生活得更好,那么他絕不會在意自己成為一個獨裁者。
也正是基于對陳瓊的信任,所以他才從來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是在默默觀察基地里發生的一切,很可惜陳瓊死得太早,還沒有等到程斌把一切都看明白,他就已經死去了,然后程斌離開了基地,也許再也看不到后續的發展了,不過想來鐘笛順手干掉了基地的整個高層,自己又瀟灑的拍拍屁股跑了,那里會變成什么樣子也就沒什么可以期待的了。
讓程斌想不到的是,在省城這里居然也有人和自己的想法相同,而且他還真正掌控著省城的一切,在見到張寶志之前,他對這個人有過很多次猜測,從一個暴君到心懷叵測的政客,唯獨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和自己差不多,也是一個憤青。
從前程斌在網上是很看不起所謂憤青的,覺得這些人只會放嘴炮,拿著apple,看著***,在論壇里叫兩聲滅日屠美,然后被外企老板用某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訓得跟孫子一樣,還得點頭哈腰的求人家不要開了自己。程斌覺得這種人只能添亂,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指望不出來,據說自古水貨沒指望,其實憤青更沒指望,水貨還能灌各種水,憤青卻只會灌一種。
但是靜下心來仔細想一想,他發現自己其實也是一個憤青,即使很少表現出來,但是在心里,他仍然是一個憤青,至少他擁有的是一顆憤青的心,他憤怒于各種不平,卻從來沒有準備出手改變什么,和他看不起的那些人比起來,唯一的區別只在于,他不放嘴炮,只在心里吶喊,往好了說,也就是個不添亂的憤青。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他本來有希望在陳瓊死后接管基地,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打造理想的社會,但是他沒有這么做,他離開了,或者說,他逃跑了。用LK某個貼子的話就是,為小利舍命,為大義惜身。
結果現在他突然發現,面前站著的這個人不但比自己想得更多,而且真真實實的去做了,控制的范圍不但是省城十幾萬人,而且還準備輻射到整個HLJ地區。
有那么一刻,他差一點就想跳起來握住張寶志的手,然后大叫一聲“終于找到組織了”。但是很可惜,程斌的腦子轉得太快,所以他只是一瞬間的失神后,立刻就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他看著張寶志,問道:“從前省政府的人呢?”
守土令的內容中不包括對軍方的調動,事實上軍方在這場災難面前更多扮演的是救災的角色,中央不可能讓各處的部隊只駐守本地。但是這個著名的命令中很明確的規定了,各級政府機關的主要負責人必須在所負責的地區留守,離開者按逃兵執行戰時法令,也就是說上到高層領導,下到鄉長居委會主任,只要是吃公糧的干部就得與轄區共存亡。所以說,現在省城張寶志一家獨大的情況是不正常的,再聯想到張寶志剛才的宣言,程斌實在很擔心那些本來應該存在的政府官員們到哪里去了。
張寶志看了他一會,才突然笑了起來,他笑著說道:“你覺得呢?”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好在張寶志沒也有指望他說話,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聽說過陣痛這個詞嗎?”他把視線從程斌的身上挪開,又轉到云苑的身上,然后失望的嘆了口氣:“我猜你們知道這個詞的含義,但是多半不知道它被提起次數最多是哪段時候。”說到這里,他感慨的摸了一下頭發,說道:“當初有一些人認為陣痛是國家發展的需要,于是很多老百姓被震了,包括我的父母。這次我只是告訴他們,國家需要他們也痛一次。”
他攤了攤手:“那些人官當得太久了,對力量的感覺相當好,我都沒有用什么殺雞敬猴的手段,他們就服從了。但是一些職能部門的老資格不怎么吃我這一套。”他搖了搖頭:“不過這些人的經驗和技術都是寶貝,我怎么舍得真讓他們也被陣痛了?”
聽著他輕描淡寫的說起自己獨掌大權的過程,程斌的心里暗暗吃驚,就算他沒有在正規的部隊里待過多久,也知道黨指揮槍的原則,張寶志能夠利用手里的兵權逼宮,身邊肯定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這些事情,絕不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就能干得出來的。
張寶志并沒有在意他的想法,他想了一會,輕聲說道:“陣痛陣痛,陣的是老百姓的痛,估計他們永遠想不到,自己也有陣痛的時候吧。你們不知道那段時間老百姓有多慘,我可知道。我當年當兵的時候,正好趕上那段時間,我的父母都下崗了,沒工作,沒救濟金,只能到處找零活做,每天晚上去菜市場撿菜葉子熬湯做咸菜。”他看了看程斌:“那時候我在市里重點高中年級排名從來沒下過一百,考個大學沒問題,可是看家里這樣子,我也上不起大學,除了學習又什么都不會干,所以聽了同學的話,就想去上兵。因為聽說部隊管吃管穿,每月還發錢。那時候當兵可比現在難多了,因為復員回來是給安排工作的。我爸去打聽了,走個兵要兩萬。我家那有這個錢?”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說道:“不過我這人不信邪,聽同學說了體檢的日子,就自己去醫院鬧,剛好老排長和他們連長是軍代表,老排長看中了我,把我帶進部隊,出了新兵營又要到他的排里。”他看了一眼程斌,說道:“說出來你都不信,那時候我每月的津貼都寄回家里,自己一分不留,要花錢都和老排長要,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后來老排長考上了軍校,我想他,就用他那套學習資料復習,考同一所軍校,同一個專業。畢業的時候成績好,軍里要調我去三旅,我聽說老排長回一一六師了,就一定要回老部隊,他們嚇唬我說一一六師不缺軍官,回去只能下連隊,我說只要跟著老排長,當大頭兵我都干,于是那些人問那我考軍校干什么?我說我哪知道啊,老排長讓考的啊。于是他們認為我是個好兵,就回老部隊了。”說完這些后,他沉默了一會,才笑了一下,向程斌說道:“那時候我還沒你大,就是愣小子一個,能吃苦愛學習,在家聽家長的,在學校聽老師的,在部隊聽老排長的。”他長嘆了一口氣,笑道:“真是讓人懷念的豬樣年華啊。”
程斌沒想到張寶志居然還有過這樣的經歷的,也許只有這樣的環境,才能造就他現在的性格吧。他消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追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張寶志搖了搖頭:“他從軍校回去就是上尉了,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被調到師直強偵營去了,那個地方可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所以后來就再沒有和他一起共事過。”
他看了一眼程斌,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預十師嗎?”
“為了他?”程斌又不傻,如果他不問,也許還想不到,但是張寶志都這么問了,他要是再猜不出來那智商就肯定有問題了。
果然張寶志點頭說道:“我就是聽說他也跟著老師長過來了,所以才主動申請過來的,當時我們師長還發了脾氣。”他摸了摸腦袋,苦笑道:“那一次從師里過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師恐怕要傷筋動骨了。”
程斌注意到張寶志在提起從前的部隊的時候,一直使用的稱呼都是“我們師”,看起來他從前都沒有把自己已經是預十師中校團長的事實放在心上。
張寶志看了一眼沉默的程斌,說道:“可惜這邊亂成一團,我也就是剛過來的時候和他見了一面,聊了半宿,然后就去雙城訓練部隊去了,再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他說道:“然后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程斌沉默的看著他,他一直都把陳瓊當成自己的偶像來崇拜,自認為自己對陳瓊的感情無人能及,但是沒有想到,張寶志對陳瓊的感情要比自己的還要深,如果要做一個比較的話,那么很顯然張寶志是把程瓊當成真正的親人了。
張寶志說完了自己和陳瓊之間的事情,想了一會,搖頭道:“這世個不如意事十居八九,生死離合誰也沒什么辦法。”他看著程斌說道:“其實我已經猜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倒是沒想到還會遇到你。”
“你為什么不用電臺和他聯系?”程斌說道:“他不知道你在省城,但是你知道他在基地。”
張寶志看著他,臉上露出笑意,他說道:“你覺得呢?”
“你不想讓他知道?”程斌說道。
“沒錯。”張寶志說道:“離開他這些年,我從中尉干到中校,終于學會了自己思考。”他說道:“現在有個機會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塑造一個社會,我禁受不住這個誘惑,所以我去做了。我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是不會同意我這么做的,所以不敢告訴他。”
“能瞞多久呢?”程斌說道:“總會有人知道。”
“所以我才著急。”張寶志說道:“你不知道上面的事情,但是我知道,現在最上面的那個人是從美國回來的,我不相信他,像他這樣的人搞不好我們這個國家,所以我要在這里做出樣子來,向所有人證明,我的想法才是對的,末世不需要毫無效率的民主和冗長繁瑣的法制,只需要鐵血的領導和嚴酷的懲罰機制,人民最需要的是吃飽穿暖,不是什么狗屁民主自由。”
程斌愣了一會,才苦笑著說道:“好像大家都說民主比獨裁好吧?”
“你也這么想?”張寶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用用你的腦子,這是我們和別人的不同之處。有個很胖的宅男說過,如果人類不會思考,那和咸魚有什么兩樣,我覺得很有道理。”
“就算民主的制度再壞,也總比獨裁要好。”沉默了幾個小時的云苑這時終于鼓起勇氣開口了,她小聲說道:“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因為膽怯,她的聲音不大,但是現在屋子里沒什么背景噪音,所以另外兩個人聽得很清楚,張寶志看了她一眼,輕笑了一下說道:“知道從前有一句和你這個說法差不多的話是什么嗎?”他說道:“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
他不屑的搖了搖頭:“從沒有一種理論可以包打天下的,愛因斯坦不行,麥克斯韋也不行。”他看了一眼云苑,又把頭轉向程斌:“為什么民主就可以?”
程斌聳了聳肩,沒有回答。張寶志說道:“既然你來了,就留下吧,看看這里和基地那邊有什么不同,或者說,我和老排長的做法哪個更好。”
程斌搖了搖頭,說道:“你剛才還提到老百姓的陣痛,難道不知道你這么做只會讓普通人的生存更加困難?”
“難道不這樣做老百姓就不困難了?”張寶志搖頭道:“總要根據具體的情況來區別對待。”
他想了想,又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考慮省城的發展路線,你覺得這個問題能夠通過全民公投來解決嗎?”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都知道,那只會更加混亂,因為老百姓都是短視的。所以至少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獨裁者,把所有可以運用的資源都集中起來做最緊迫的事。”說到這里,他揮了一下手,說道:“我也許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但是至少,那是一個明確的決定,不會朝令夕改,也不會自相矛盾。”
“這話聽著耳熟。”程斌皺眉說道:“將軍說過意思差不多的話。”
“事實上所有的軍官都會說類似的話。”張寶志說道:“我們接受的培訓是要用在戰場上的,那種地方容不得猶豫,有命令總比沒有命令要好。”他想了想,說道:“但是老排長做過太多的命令了,這些命令有些是正確的,也有些是錯誤的,所以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希望能有人糾正他的錯誤。”他搖了搖頭,說道:“他錯了,沒有人會甘心于為別人查缺補漏,所以他的安排遲早會陷入到爭權奪利當中去。”說到這里,他看了下程斌的臉色,詫異的說道:“難道已經出現了?”
程斌扁了扁嘴,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張寶志很意外的想了一下,才說道:“他找的人從前就是官員對不對?”他搖頭道:“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這種人是職業拖后腿的,就算是同一個體系里的還要爭一下,他這種外來者更混不到一起去。”
說到這里,他站起身來,看著程斌說道:“如果這里的事情結束了,我想去看看他。”
“那沒問題。”程斌說道:“問題你能結束這里的事情嗎?”他輕輕說道:“我總覺得你在這里做過的事情從前有人做過?”
“你是說小胡子?”張寶志立刻說道:“人們總是說他給人類帶來了災難,但是實際上,他只是給歐洲人帶去了災難,對于一個中國人來說,他帶來的真是災難嗎?”他搖頭說道:“我不是想給他洗地,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那一套讓他的國家只用了幾年的時間成為了歐洲霸主,而且還是在身為戰敗國的情況下。”他看著程斌說道:“這才是我們要做的。”
程斌搖了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他說道:“最后他失敗了。”
“那是因為他的對手太強了。”張寶志說道:“感謝這場災難,我們從前最大的對手已經倒下了,所以我只需要證明這套制度適合現在的國情就行了。”
“我不知道。”程斌老老實實的說道:“也許你是對的,這需要時間來證明。”
“沒錯。”張寶志說道:“這里的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他看著程斌,說道:“那些襲擊指揮部的人是誰?”他盯著程斌的眼睛,問道:“是不是周清叫來的人?你和周清又是怎么聯系上的?”
“我不知道周清究竟是誰。”程斌說道:“其實這才是你和我聊了這么久的目地吧?”他說道:“你要知道那些人是誰?”
“當然不是。”張寶志說道:“能呼叫來空中打擊的人,想猜出身份來并不困難。”他看著程斌說道:“我只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周清叫來的。”
“那個周清是誰?”程斌問道:“你為什么這么在乎他?”
“你不知道?”張寶志奇怪的看著他,想了一會才高聲叫道:“老王,你進來一下。”
但是門外毫無動靜,程斌還在琢磨周清的身份,一時沒有注意,但是張寶志立刻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對,他飛快的抽出槍來,但是這時門前的布簾一挑,終于有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