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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8.長風幾萬里『胎記』

  • 風中的允諾
  • 伯壹
  • 3359字
  • 2019-06-07 06:43:14

孫堯快步向不遠處的衛生所走去,計劃著交完藥費,找一處信號好的地方,和小六他們通一通電話。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不過這響聲沒持續兩秒,就停止了。

孫堯從褲袋里掏出手機,有一個未接來電,正是大志打來的。不過老式手機的左上角,四條并列的豎線全部是灰色的,他舉著手機后腿幾步到大約是剛剛手機響起的地方,迎著風停頓幾秒,左上角的豎線果然有兩條顏色變深了。

他趕緊翻開通訊錄,正準備點開播出,進來一條短信。孫堯看一眼抬頭,移動公司的垃圾郵件。正要繼續撥出去,電話再次響了,這次是小六。

他接起來,電話里空白了兩秒,然后耳邊響起小六慣常夸張的聲音:“對長,可找到你了!再聯系不上,我們都想去見馬克思了。”

孫堯輕笑一聲,想聽聽他何來的感慨。

小六本來就話多,聽到孫堯回應的笑,知道對長此刻方便說話,遂打開了話夾子一般。

原來是清水河地區今天下著滂沱大雨,本來他們出發時就沒預計要去清水河,所以車子加滿的油,在改路線后并不寬裕,如果不下雨,是足夠到清水河補給的。

可誰知出發不遠,就在開始被大雨圍攻,本來這會已經到清水河了,可是因為下雨,山區里起了大霧,氣溫也驟降至零下。本就難走的山路,變得舉步維艱。好在他們勉強撐到了班洪,找到了村長,買了一些柴油。

只是此刻清水河地區依舊暴雨傾盆,云霧繚繞,山路泥濘不堪。出發不久,在進山前,就有從清水河折返班洪的農民勸阻路上的行人返回,因為231國道上泥石流了。

往前走顯然是不行了,小六和大志望著盤繞在山腰間的林中小路,仿佛是云上天宮,飄飄渺渺,淌著水的路面上空,還有一條黑沉沉的煙霧鋪就的路。

他們決定雨勢減弱后再上路,泥石流或塌方,他們并不陌生,并且那也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但是眼下,冒雨進山,危險太大。他們被困住了,自然而然,他們在芒卡匯合的時間就要推后了。

孫堯抬頭看一眼天,此時,一個炸雷悶聲在他頭頂響起,風吹的更加猛烈了。鎮子的上空風起云涌,剛剛還有零星行人的和小販的小鎮,此刻已經空空蕩蕩,風帶著門頭上的塑化廣告箱紙,飄飄搖搖,發出陣陣怪異的聲音。

孫堯知道,他的計劃,也有變了。

他將自己的遭遇和情況言簡意賅的像小六他們通一回氣,并將約定時間延長。應小六他們和自己的需要,孫堯還打回所里,跟禾苗交代了他們的情況以及一些細節。并把報修車輛的情況和車主的事反饋回去。

禾苗一再叮囑他們注意安全,并告知孟定方面已經到達芒卡,他們屬于從屬單位,全力協助好孟定警方的工作就好,讓他們按照實際情況跟進。

臨掛電話時,孫堯問了禾苗一個問題:“教授”的胎記是什么顏色?在左手還是右手?

禾苗停頓了一下,回答了什么……可是這時候大雨突然潑灑下來,風扭曲的刮過皮膚和耳膜,所有的聲音都被帶走了。

四周都是風雨暴虐的回響,夾裹著嗆人的騰起的灰塵污垢,只有喧囂在耳邊回蕩,孫堯仔細捕捉著禾苗的聲音,但最終只聽到一個“不”字。

緊接著電話傳來滴滴滴的盲音,孫堯在撥出去,已經不能了。

雨水沖刷下來,順著他的短發流到鬢角,再到下額,最后從下巴匯成一條“河流”,沖刷著他的胸膛,只不過片刻,他的衣服已經再次濕透了……

孫堯再次回到衛生所時,女醫生正坐在灰蒙蒙的舊診桌后吃面條,已經過了午餐時間許久了。

逼仄昏暗的衛生所里迷茫著面條和藥品混合的氣味,挑動著孫堯的神經。

他站在門口,等著褲腳的水漬流淌一會而,以免把地板弄濕。

下雨后的天空像一口暗沉的鍋,壓在頭頂上遮擋一切光源,衛生所里的光線甚至比室外更亮堂一些,但這光線并不尋常,停電了!這是這里最常見的問題,生活在這里的人,大概早就習以為常。

孫堯這才看到女醫生的背后還點著一只蠟燭,由于他的突然出現,門口的簾子被掀開,風瞬息間涌入室內,燭火不安分的搖曳著。室內的光線忽然極速跳躍起來,明明滅滅,照在女醫生的臉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孫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進一步,還是退一步。片刻的寧靜。

“你進來吧!”女醫生適時開口,善解人意的讓孫堯進去。

孫堯輕輕的跺一跺腳,將泥水盡可能多的甩在身后,向前一步,蠟燭瞬間變得乖巧,回復平靜。風雨被阻擋在外頭,室內暖融融的燭光,顯得溫馨又惹人停留。

女醫生從上到下的掃視他一眼,目無他色。她起身將飯盒蓋起來,對孫堯道:

“隔壁門背后有毛巾,剛消過毒,干凈的。我在隔壁休息,她的藥完了或者醒了過來叫我。”她用眼神看一眼顧清所在的房間,示意孫堯。

孫堯應允,用眼神謝過醫生。

“你還沒吃飯吧?”房間本就狹小,被各種物品占據,空間就更擁擠了。女醫生停在門口問到。

孫堯正將口袋的錢掏出來交給大夫,他沒有回答算作回答。醫生將飯盒順手放在桌子,快速點一遍,又折身打開抽屜,想要找零給孫堯。

孫堯會意,打斷她:“不用找了,說不定明天還需要別的費用,到時候再一并算。”

醫生不推脫,站起身指了指角落的長條桌子上:“面條和鍋都放在那里,需要你就自己煮吧。吃完收拾干凈。”

她的確善解人意,這會兒雨勢不減,鎮上的餐館都是流動的小攤點,早都收攤了。

醫生說完端起飯盒從門口一閃出去了,將這個空間無條件的讓給孫堯,和他這一刻的狼狽。

孫堯的心頭溫暖,會意到醫生的善良。她去隔壁,是為了讓孫堯不拘束,為了讓他得到短暫的安寧。他們甚至不知曉彼此的姓名。

饒是他多年來,習慣了這邊野小城的淳樸,也常常被這里的人打動。

他們的好,是不著痕跡的幫助,

他們的暖,是恰到其分的妥帖,

他們的善,是與生俱來的信任,

他們的心,是讓他留戀不去的初衷!

孫堯抹一把滴水的額發,跨進里屋,女人還在沉睡。但仔細端詳,和剛剛的情況已經相差很多。

她的臉色已經恢復正常,隔著門簾,房間里很暗,只在她床頭矮桌上點了一盞老舊的油燈,油燈被風罩攏蓋,不存在般兀自燃燒著。從他的角度,看得見她睡夢中起伏的胸腔。

孫堯站在暗淡的光線里,眼眶黝黑,他打量著病床上的人。此刻的顧清,安詳又恬靜,他在心里默想了剛剛和禾苗核實得問題,再將二者聯系在一起,卻總覺得哪里格格不入。

“教授的手上有一塊胎記,女,三十歲左右……”。

孫堯隔空看著掩蓋在薄被下的手,那手背上,正注射著維持她生命的液體。而手心里,就有一塊鮮紅的疤痕,確切的說,有一塊胎記!

不久前,女人坐在車頂,他開口時,她的手指豎在他唇邊。他用力的揮開她的手,將她打落車下。同時,他的目光也清楚的捕捉到在她的手心,正好有一塊胎記!

他將她放在病床上時,再次確認了她手心的胎記,然后她的手,被善良的醫生掩蓋在薄被下。

他想起少年時,他的她,手心也有一塊胎記。他深深愛的她,常常讓他親吻她的手心,并將它稱為他們的“記號”。

天涯海角,蒼田桑海。他也不會將她弄丟,就算弄丟了,他也可以憑著手心的記號,將她抓回來。

可是,他真的把她弄丟了,還丟的無影無蹤。她和他們的記號,也隨之化為灰燼,再也找不到了。

孫堯的眼里有片刻的恨意,這恨里的含義,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大雨沒有絲毫停歇的念頭,反而有更加強烈的態勢。天像是被扯開一個窟窿,天河倒灌,用力傾瀉在地面,用大地似乎無法承受的重量。于是,人間一片狼藉!

此時繼續向芒卡進發,顯而易見的不可能。況且……他的視線不曾離開過病床上的女人。四下無人,他的目光有些放肆有些狠。

孫堯拿了毛巾到窗邊,將襯衣脫了下來,單薄的襯衣滴答滴答的淌著水,包括褲腳站立的原地,瞬間也匯集了一小灘水跡。

“阿嚏……阿嚏。”孫堯使勁的打出兩個噴嚏,空氣似乎更清冷了。濕衣褲是不能穿了,他擰了擰濕透的襯衣,掀開門簾,將衣服罩在頭頂,快步奔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孫堯從車上拿了備用的衣物,又將后座的軍大衣拿出來。快速折身進屋。

他彎腰在角落的水龍頭下,用香皂清理了頭發。白色的毛巾,有殘留的消毒水的味道。水流涼刺刺的,他擰了幾次毛巾,快速的將身體清理干凈。

夠不著后背,他囫圇著擦了一下。冰冷的毛巾摩擦在火辣辣的燎泡上,鎮靜又刺激。

再打開毛巾,上面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他認真的將毛巾清洗干凈。

濕衣服脫下來搭在水泥池邊,孫堯抬頭看一眼窗外,瓢潑大雨,應該不會有人這會生病來看醫生。

再轉身看一看四周,除了沉睡的女人,只有他。

孫堯三兩下脫下褲子,用毛巾快速的清理干凈身體。可惡的是,濕衣褲穿了太久,連里褲也被侵濕了。

他干脆一股腦兒全部脫下來,又擰了香皂擦洗一遍。然后換上干凈衣服,這才覺得周身舒泰,整個人都精神了。

不過這種好感覺沒有持續多久,他很快轉過身,就發現睡著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此刻正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目光筆直,毫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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