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讓他這么一喝，硬生生給剎住了車，臉上露出一副驚愕的神情。

“張兄，你怎么了？”

“我很好。”

“我看你神志似乎不大清醒，該不是入水之時，不慎撞到了腦袋？”

“……”張彥生生忍住了罵娘的沖動，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道：“大喜之日，你不陪著新娘和賓客，跑我這兒來干什么？”

“我這不是關心你，才特地趕來探望嘛。”

“現在看也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

隨后的時間里，李文斌的父親也親自過來看望了張彥，并帶來了大夫診治。不多時，又來了一位中年文士，年近五旬。

老郎中把脈過后，說是寒氣入體，需要好生調理，又給開具了一張藥方。李父正要吩咐下人去抓藥，張彥卻是拒絕道：“不必勞煩，晚輩也要回城去了，自己抓藥即可。”

李父見他執意要離開，只好點了點頭，又介紹了那位中年男子和他認識。

張彥這才知道，男子乃是李文翰的父親，今日竟是特意來對他當面表達感激的。

原來，他們后來打聽得知，縣試案首的位置之所以被調換，全是因為張彥主動要求的關系……不管張彥出于什么心理，他們李家作為受益者，都應該要表示感謝。

張彥心說，難怪他們能對自己禮遇有加，敢情是有了這層關系在里邊。

回去的路上，張彥坐在車廂里，身體逐漸又開始發冷了起來。他這才知道，那大夫說的寒氣入體應該不假了，當時沒有察覺，可能只是由于剛洗完熱水澡的緣故。

一路上，他身子都在打冷戰，上下牙齒‘咯咯咯’地不停在打架。入了城后，終于挨到了一家藥鋪子門前。張彥下了車子，眼瞅著此地離許家也不算遠，便吩咐車夫驅車回了店里去。

江南入冬不久，面臨這種季節更替的時期，人最是容易傷風感冒，因而藥店里等著抓藥的人也有不少。

張彥平日多混跡于上層士紳階層，小老百姓，倒是沒有幾個能一眼認出他的。他畢竟接受過現代社會‘人生而平等’之類的教育，不似當下的達官貴人那般不講道理，在沒有人惹他的前提下，總不好意思抬出身份來欺壓百姓，只老老實實地站在柜臺前候著。

店伙計忙得不可開交，一時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等人少了之后，才發現他的穿著打扮與眾不同，忙是招呼道：“公子可是來抓藥的？”

張彥身子不住地打著冷戰，一邊點頭，一邊將手里的藥方遞了過去。

伙計接過藥方看了看，又望了望他的臉色，好心提醒道：“公子還是趕緊找個郎中看看吧，你這面色怪嚇人的。”說著，手上已然熟練的抓起了藥。

張彥心說我才剛看過，再看一次豈不又得多花冤枉錢？作為一個勤儉持家的好男人，他才不愿花錢去做這種重復多余的事情。

提著藥包裹走出鋪子，腦袋早已暈暈乎乎的他緊了緊身上的外衣，縮著個肩膀吃力地往回走著，額頭上早已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越往前走著，越是感到步履艱難，身子越發綿軟無力，冷透骨髓，皮膚表層卻是不停在發汗。張彥知道那是冷汗，心里只想著再堅持一會，就能到家了。

他一邊咬牙堅持，一邊不停搖晃著腦袋，視線卻是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到得最后，終于支撐不住，倒在了大街上……

“快看，有人昏倒了！”

失去知覺的前一刻，他甚至還能聽到路人的一聲驚呼，心里只道完了完了，我對風寒的重視還是不夠，以為不過如此，總覺得風寒死人是因為不及時找大夫診治的緣故，以致于病情加重……

也不知究竟昏迷了多久，意識稍微恢復的時候，張彥仍是感到渾身直發冷，就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能一邊縮著個身體，一邊感受周圍的環境。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此時自己應是躺在一張床榻上，身上蓋了厚厚的幾層被褥，四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想來是在深夜……

半睡半醒間，聽得房門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有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他勉強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借著一點微弱的燈光，只能看見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看著應該是個女子。

那姑娘喂他喝過了藥后，又是細心地給他掖了掖被角。

張彥仍是冷得難受，感覺就跟掉進了冰窟里似的，兩輩子加起來，都未有過類似這樣的經歷。畢竟前世醫藥科技高度發達，傷風感冒這種小問題，只要及時就醫，斷不可能惡化到如此嚴重的程度。

意識模糊之間，隱約感受到一雙熱乎乎的手掌貼到了自己臉上，似是想要幫著把他給捂暖似的。張彥此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本能的抓著那兩只溫熱的手腕就不肯撒手了，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用來取暖的‘工具’了……

沉沉睡去之后，等到意識再一次清醒過來時，懷里卻是摟著個溫熱的軀體，這把張彥給嚇了一跳。好在身上衣服沒脫，懷里的姑娘也不是渾身赤裸的，情況不算太糟……

屋里的燭火已然熄滅，黑暗之中，他根本就分辨不清自己抱得究竟是誰。有心想要起身，卻又感到渾身乏力，盡管喉嚨干渴得很難受，卻是無力從床榻上爬起來。

最終，無奈之下，只好再一次閉上了眼睛，安心睡去。

------

刺眼的光線照入眼瞼，張彥再一次睡醒之時，終于看清了屋里的環境。

古色古香的家具擺設……

這特么的好像是廢話，明明就身處于大明朝，不古色古香才真叫見鬼了呢！他打量著屋里的環境，發現有些眼熟，卻又沒有太大的印象，隱隱覺得曾經來過這里。

徹底清醒過來后的張彥，不得不面對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自己好像是被人給撿尸了，雖然沒有發生過什么不正當的男女關系……

大病初醒，身子尚有些綿軟無力，也不知到底好全了沒。

一手支撐著大半個身子，勉強從床上翻身而起，打眼就瞧見了桌上有人留下的書信。

那單純就是一張寫有字跡的白紙，沒有用信封裝著，一眼可見那上邊一列列清秀整齊的小巧字體。由此足可判斷，這八成出自于一位女子之手筆……

她會是誰呢？

正想得入神之時，隱約聽見廂房那頭傳來一聲悶響，像是物體被撞倒了所發出來的聲音。張彥也不覺得大驚小怪，徑直上前取過紙張，凝目看了起來。

這一看，把他魂兒都給嚇飛了。

手上拿著的這張信紙，竟然會是一封絕命留書！落款處，赫然寫著一個名字……

李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