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話人人都愛聽，張彥亦不例外。他回過神來，主動端起酒盞，敬了那人一杯，隨口問道：“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楊林，倒和張朋友算半個同行。”

“哦？”張彥聽到這話，仔細又打量了他一眼，見其貌雖不揚，卻有幾分氣度，不由問道：“楊前輩又在何處高就？”

“不值一提。”

男子笑著擺了擺手，謙虛道：“在下出身寒微，僥幸得了個秀才功名，才受大戶之家聘請，任個教席。”

原來是個西席先生……

張彥覺得，自己若是沒有得到李師爺的賞識，得到秀才功名后，差不多也就能混個塾師來當當了，倒和他的情況有些類似。

這楊林倒也是個妙人兒，能說會道，性子又較隨和，很快便和他聊到了一塊兒。

只不過，對于陌生人的主動搭話，張彥本能的帶有幾分戒備心理，因此不會過多的透露自身情況，多數時間倒是在扮演一個傾聽的角色。

酒至半酣之時，突然有些內急，便起身去了茅房。

李家這種門戶，占地略廣，房屋甚多，茅廁都不大好找。一路前行，他找下人問了兩趟，才算是走對了路。

解手完畢，剛一出來，就迎面碰上了楊林。這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天生好酒，喝得那叫一個紅光滿面，搞得像是他自己在辦喜事一樣。

出于禮節，張彥便在外頭稍作等候，打算跟他一塊兒回去。

孰料這家伙一出來，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張彥見此，心里不禁暗自想道，瑪德，該不是不小心弄手上了，打算拿我衣裳來擦吧？

楊林打了個飽嗝，嘴里噴著酒氣道：“張老弟，我頭暈得難受，不想回那嘈雜的院里去了，你陪我四處走走吧。”話音落下，已然拐著張彥身子就往院外走去。

別看這人身材不壯，力道還挺大的，張彥被他連拉帶拽，很快就出了院子。

光天化日之下，張彥也不相信，一個醉鬼能把自己怎樣，便也只好陪他隨意逛逛。不多時，倆人便來到一處池塘邊上。

天氣漸冷，若無必要，也是沒多少人愿意出來室外的。不遠處，倒也見有幾人正在閑逛，從衣著上看，顯然都是讀書人。

要說陪個姑娘散步，張彥還是挺樂意的。眼下卻是兩個大老爺們在外瞎逛，他根本提不起多少興趣。繞著池塘走了半圈，便停下來，問楊林道：“楊前輩，酒意可否去了幾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老弟何必如此心急？”

楊林身子搖搖晃晃，又往池塘邊上走了幾步，回過身來笑道：“你若是急著回去，便不用陪我了，我一人在此走走，晚些再去尋你。”

張彥心說，我還打算吃酒完后趕緊走人呢，哪有功夫等你？

不過看到對方這模樣，他一時還真不敢離開。萬一他腦袋暈乎乎的，一個不慎就失足落水了，事情也會變得無比麻煩。

無奈之下，張彥只好留下，又對他說：“楊前輩，你還是離池塘遠些罷，萬一待會掉下去了，這大冷的天兒，我可懶得撈你。”

“嘿嘿，楊老弟就愛說笑，我一大老爺們，怎會輕易失足落水？”楊林笑道：“再者，真要掉進去了也無妨，可效太白先生，留給后世一些趣聞，也算不枉此生了。”

張彥聽得直翻白眼兒。

人李白那是水底撈月，你這大白天的，撈的又是什么鬼？

目光一轉，就見遠處出現兩位少女，看著像是一主一仆，正往池塘邊上走去。

由于距離太遠，張彥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可瞧著那身段，倒是聘聘婷婷，婀娜多姿，好似弱柳扶風，便連身上那厚厚的冬衣，都掩之不住。

閑極無聊，他便全當是看風景了。

只見那女子去到岸邊，轉身又對隨身的婢女說了些什么，對方猶豫一番，便往院子方向回轉。

女子目送其離去，消失在眼簾里之后，突然轉過身子，毫不猶豫的就往池塘里跳了下去……

張彥懵了，這是要干啥呀？

臥槽，這姑娘應該是想不開，輕生了！

回過神來，忙向那邊奔了過去，很快就來到了斜對岸的女子落水處。

讓他感到十分惱火的是，邊上明明站了兩個書生，距離比他還要近上許多，卻都選擇了袖手旁觀，并不出手搭救。其中一人，只是吩咐了同伴回去喊人而已。

不是都說古人比較熱心腸么，現代人害怕碰瓷，古代應該不存在那種情況吧……

“你們都不會水么？”張彥沖他吼了一句，因為身處江南水鄉，不會水的人應該是很少見的。總不可能，倆人一個都不會水吧？

那書生答道：“會倒是會，只是……”

“會你還不救人！”張彥氣急敗壞地又吼了一嗓子，已然不再搭理這人，畢竟救人要緊。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下，就一個猛子扎入了水中。

人在半空中，他才猛然記起，自己前世的確是會游泳的，關鍵是今世的身子好像真沒學過……心里只來得及哀嚎一聲，已然整個身軀沒入水中。

好在，潛意識里的游泳技巧還在，片刻之后，身子便適應了過來，只是這大冬天的待在水里，確實也是比較凍人的。

水下視線模糊，張彥在周邊轉了一大圈，才算是勉強見到了那道身影。

由于有過這方面的經驗，靠近之后，他并不急于從正面靠近那女子，而是繞到了后方，扯住對方身子就往上拽，好不容易才把人給撈到了岸上。

只是片刻功夫，那姑娘就已經喝飽了一肚子水。張彥趕緊將人平放在地上，又往周圍瞄了一圈，發現居然還沒人趕來。

探了一下鼻息，居然已經沒氣了。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兩手往她胸上按去，不料邊上的書生突然喝止道：“萬萬不可！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如此行事？”

“滾你的蛋！”

張彥火了，真想一腳把他給踹下去，讓他感受感受水里的溫度。

當下救人要緊，張彥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了。一般溺水的人，不熟悉水性兼之體質較弱的，超過五分鐘就很容易死亡了，再等下去，搞不好就是一條人命……

一番搶救之后，總算是把人給救活了過來，張彥也隨之松了口氣，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有心仔細觀察女子容貌。

咦，怎么像是在哪見過……

略一回憶，張彥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我特么好像又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