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夜夙尤身體不適，他們也不敢趕得太急了，大年三十晚上，他們只是堪堪從山上下來，然后在管道旁的小驛館住下，等待明天一早繼續趕路。

當天夜里，夜夙尤頭疼再次發作，而且伴隨著失眠，讓她無法忽視地忍了一夜的疼，為了不驚動外面守著的青靄，夜夙尤只好臥在床上，連翻身都盡量避免。就這樣，一夜無話，不過第二天早晨起來的夜夙尤倒是也未見多憔悴。

“師姐今天覺得怎么樣？之前在洛城，大夫說你應該注意休息，咱們奔波了幾日了，不然就在這里休息幾日吧。”穆青靄一進來就對夜夙尤這么說。他雖然沒看出來夜夙尤有更不好，但是也看得出來她并沒有因為休息了一夜而更好。

夜夙尤搖了搖頭，一邊收東西一邊說：“不了，我有些事想找沁月，咱們還是趕快點去，說不準還能趕上上元節，在沁月那里蹭一頓元宵。”

看著自己“沒出息”的師姐，穆青靄卻難得的沒有吐槽，他心里清楚，沒有別的事，只是夜夙尤自己也覺得自己的狀況不是很好了——那就真的不是很好了。

大年初一，尋常人家都在探親訪友，小孩子們就跟在拜年的大人后面，到處要糖果點心吃。兩個人穿過一個村子的時候，恰巧碰上一群轉著拜年的人，看到他們兩個外人，村里人也是十分驚奇，大過年的，不在家過年，卻跑在外面，往年見過的還都是商隊一類的，這次就見到兩個人，一男一女地就這么一起在路上，看起來還十分不像夫妻的模樣……

兩個人走得很快，直接從村里穿了過去，并沒有多的停留，待他們的身影走遠，這邊拜年的大隊才悄悄地嘀咕起來。

當天夜里，他們堪堪到了一座城中，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沒有關門的客棧，暫且留宿了一夜，第二天起來繼續趕路。

就這么長途奔襲了一陣子，他們果然趕著上元節之前到了步軒堂。步軒堂全年無歇，就算是大年初一那天也會照常接待病人，不過大過年的，本來來看病的人就少。正月十五那天一早，堂中藍沁月的弟子們才剛剛下了門板，就見不遠處一道紅影走來。

“怎么了？”藍沁月從里面走出來，正看到大弟子正站在門口往路上瞅，她好奇地走過去大弟子趕快收回了目光，斂眉道：“沒什么，師傅。”

藍沁月見狀也沒有繼續往那邊去，一收步子，身后又傳來醫女秀秀的聲音：“歸寧，喝藥了。”一直跟在藍沁月身后的少年聽了這個聲音就緊緊地皺起了眉，藍沁月正回過頭來，低頭看到男孩這般表情，笑著彎腰摸了摸他的頭，說：“歸寧最乖，要按時喝藥啊。”

歸寧臉上的表情糾結了一下，還是乖乖地走過去喝藥了。看著歸寧憋著一口氣把一碗藥一飲而盡，秀秀接著就把備在手里的一塊糖塞進了他嘴里。歸寧感受到嘴里的甜味，露出一個笑容來。

藍沁月站在旁邊，看著一臉單純天真的歸寧，笑容之中隱隱還有一絲愁緒。不過老天沒給她多少時間愁思，很快，門口就傳來了一個女人興高采烈的呼聲。

“沁月，沁月~！”藍沁月聞聲識人，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那一絲愁緒也被這一聲拍到了不知道哪個角落，藍沁月一轉身，果然看見了門口一紅影飄了進來。

“夜夙尤你慢點。”藍沁月說著，也阻止不了夜夙尤飛一樣越過眾人，直沖到她面前來。

“沁月，你可想我了沒？”夜夙尤一邊問著，一邊上去抱了一下。

藍沁月熟知她的行徑，張著手隨便她抱，嘴上說出的話卻是涼薄：“沒想。”

“啊？沁月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太傷心了。”雖是這么說，倒是未見他有一絲一毫傷心的意思。夜夙尤和藍沁月說完話，一低頭就看見了含著一塊糖發呆的歸寧，夜姑娘心中裝著諸多瑣事，一時居然沒想起來他是誰，愣了一會兒，他才從那熟悉的眉目中看出來一點什么。

“呀，這孩子看起來仿佛是長高了，也滋潤了不少，居然還挺好看的。”夜夙尤一邊說一邊彎下腰去，摸了摸歸寧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歸寧一臉懵然，任他揉搓，不說話也不躲閃。

這是他從前在歸山給任鳳簫試毒的時候被逼迫出來的習慣，無論誰去動他，他都一概承受著，不反駁，不抵抗。藍沁月皺了皺眉：“歸寧，如果不喜歡就躲開。”

夜夙尤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卻沒停下來，繼續笑瞇瞇地揉搓他，歸寧聽了藍沁月的話，茫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或許是藍沁月平和而有力的目光給了他某種鼓勵，他終于有了動作，掙開了夜夙尤的手，跑到了秀秀身后。

夜夙尤吹胡子瞪眼了一會兒，最終也只是站起來，不再逗他了。

藍沁月越過夜夙尤到秀秀身邊，鼓勵一般拍了拍歸寧的頭，然后讓秀秀帶他先到后面去，然后又吩咐大弟子先坐診，自己卻和夜夙尤往房間去了，穆青靄見狀就跟在兩人身后，一同進屋。

“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你不是一路南下去晉國了嗎，怎的又跑來我這里了？”藍沁月看出夜夙尤有些不對，但是也沒有直接點破，她還等著夜夙尤自己說呢。

夜夙尤也沒隱瞞，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藍沁月。

之前夜夙尤去玉泉山莊，然后又從玉泉山莊回了倚月山，然后她從倚月山往焦雪堂去得時候，曾經給藍沁月傳過一封信，大致告訴了她關于任鳳簫的事情。之后她到了韶光音華，沒過幾天又去了晉國，這件事她雖沒有告訴藍沁月，但是藍沁月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說暗梟堂惹到了倚月山，夜夙尤追著報仇去了。

不過誰也不知道夜夙尤的報仇之路這么精彩，晉國王室中發生再多的事情，聽到別人耳朵里的，也只是一句大公子言墨欲造反，被世子言衡先一步發現，并且設計生擒。

當夜夙尤說到她跟隨南巡營去黑山澆滅暗梟堂的時候，藍沁月都為她捏了一把汗，然后又聽說她被爆炸波及，沒來得及養好傷就急匆匆地離開，忍不住破口大罵。

“夜夙尤，你是傻子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是會留下隱疾的，到老了有你受的。”

夜夙尤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我能不能活到那天還不一定呢。”

藍沁月當下冷了臉，纖纖玉指毫不留情地越過夜夙尤面門指向門口：“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