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國朝城依山傍水，背靠的松山上，今日卻似乎很不平靜。

一輛粗布棚馬車緩緩駛過一條山間的小道，秋風瑟瑟得吹著，吹得路旁的求草伏了腰。

“停車！”馬車內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趕車的車夫急忙一聲“吁”拉緊了馬韁。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車簾被人掀開，走出來一個少婦模樣的女子，她面露難色，環(huán)視著四處荒涼。天色已晚，她們還沒有走出山去，現(xiàn)在如果在天黑之前還找不到地方借宿的話，她們可能就要露宿山中了。

“夫人，再找不到可以借宿的人家，咱們就只能找一個山洞，勉強過夜了。”車夫為難地對女子說。

女子看了看四周，嘆了一口氣說：“也只能這樣了。”女子說完便將簾子打下，車夫又繼續(xù)趕著車往前走。

天色俞黑，本以為真的要露宿山中的車夫卻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院落。

“夫人！前面有院落，咱們可以借宿其中。”車夫驚訝地對車里的女子說。

“翠翠。”女子大抵是困累了，已經(jīng)在里面有些昏沉，聽到車夫的話，叫了那侍女一聲，侍女會意，掀開車簾對車夫道：“你先去問一問，看看有沒有地方可以借住。”

“是，夫人。”車夫將馬車趕到小院附近，獨自下車去敲響了門。

“來了來了。”車夫敲了兩遍門之后，才聽到院里響起蒼老而緩慢的聲音，伴隨著拖拖拉拉的步伐，一會兒，門就被從里面打開了。

開門出來的是一個蒼老的老太太，老太太馱著背，看起來比較矮小，垂著頭，偶爾抬頭就能看到一張布滿皺紋的干黃的臉。她的眼睛看起來也不太好，半瞇著，看不清眼神。

老太太看了看車夫，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馬車，猶豫著問道：“這位大人有什么事嗎？”

車夫說：“我們主仆三人從柳城來，貪圖路近誤入這松山，一時找不到路下山，此刻天色又晚，便想叨擾一下老人家，在您家借宿一夜，不知老人家，可否提供一間房子給我們？”

“車上是？”老太太遲疑著問道。

車夫忙道：“車上是我們家夫人。”

女子所坐的車廂的簾子被風吹起一半來，老太太看到里面坐著的是一位年輕的婦人，她讓開門口說：“進來吧。”

“多謝老人家。”侍女打起簾子來，女子露出臉，微笑著感謝老太太。

翠翠扶著女子從馬車上下來了，車夫便牽著馬往院子里去，女子和翠翠一同跟著老太太走進屋子。

“家里簡陋，夫人不要嫌棄。”老太太坐在屋里一張長凳上，指了指另一條長凳對女子說。

女子坐下來，翠翠則站在旁邊。老太太半抬著頭，被痂糊著的眼睛也看不出來她看向何處，只聽她說：“家里只有一間空房子，委屈幾位了。”

女子輕輕搖頭，笑道：“您能收留我們三人已是萬分感謝了。”

坐了一會兒之后，老太太就帶著女子和侍女往空房間走去。

“不知夫人如何稱呼？”老太太一邊走一邊問。

女子笑道：“夫家姓杜，這位是我的侍女翠翠，外面的是車夫阿春”

“哦，杜夫人，請這邊來。”老太太打開一間屋的簾子，請杜夫人過來。

那房間看起來還算整潔，并不像是很久沒人居住的樣子。是子或許女的房間，下山去鎮(zhèn)上了也未可知，杜夫人想。

“三位休息一下，晚飯做好了，我就來叫你們。”老太太說完，就兀自走出去了。阿春恰巧栓好回來，走進來的時候恰和老太太擦肩而過，他有些懷疑地回頭看了老太太背影一眼，又搖著頭回過身來。

“夫人，車已經(jīng)停好了。咱們明日一早找到下山的路，過去這松山就到朝城了。”阿春對杜夫人說。

杜夫人嘆了一口氣，說：“到了朝城便可投奔舅舅家了。”頓了頓，又道，“不知夫君此刻怎樣。”

翠翠插嘴道：“將軍將您送出來只是為了保險起見，將軍并未參與到世子與大公子的王位之爭中，本不會有什么危險，也不知為何非要送您出來。”

杜夫人搖了搖頭，說：夫君一定有他的道理。就是因為他未曾參與到其中，這威脅才發(fā)生的莫名其妙。我只求將軍能好好地，不求什么選對主子，一路高升。況且……一路上發(fā)生的蹊蹺之事還少嗎？”

又過了一會兒，老太太便來叫幾人去吃飯了。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圍著破舊的桌子坐，桌子上擺著的都是粗糧淡飯，連一點葷腥都看不到。

“山里人家吃得簡單，還請夫人不要介意。”老太太一邊端起碗準備吃飯，一邊慢吞吞地說著。

杜夫人看著飯菜，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抬頭卻還是笑道：“不嫌棄，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一頓飯吃得安安靜靜，吃完之后，阿春出去給馬喂草，翠翠去屋里給杜夫人鋪床，杜夫人就就在外面和老太太聊天。

“夫人怎么會跑到這荒山之上來？”老太太問。

杜夫人猶豫了一下，才說：“我主仆三人欲到朝城投奔親戚，路過松山想要穿近路翻山過去，沒想到在山上迷了路。”

老太太搖了搖頭，說：“想來夫人就不是附近的人，這松山之上多荒蕪，又有野獸出沒，當?shù)厝顺双C戶都沒有幾個人會上山去。”

杜夫人嘆了一口氣，說：“是啊，我們是從晉國過來的，實在不知道附近情況。明早還要老人家給指一條下山的路。”

老太太點了點頭，說：“這是自然。天色不早了，夫人車馬勞頓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恰巧翠翠鋪完床出來，杜夫人看了她一眼，站起來沖老太太點了點頭，跟著翠翠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后，杜夫人坐在床上環(huán)顧四周，忽然警覺了起來。翠翠收拾了一下東西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杜夫人仍舊坐在床邊不動，便過去問道：“夫人，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杜夫人搖了搖頭，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說：“我總是覺得不好，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似得。”

“什么事情？”翠翠聞言也看了一下屋子。房子很小，是茅草混土砌的墻，窗是紙糊成的，已經(jīng)吹破了小洞，秋夜山上的風大，呼嘯著吹著，更撕裂了窗紙。車夫阿春在門外找了地方搭草席睡，所以屋里只有她們主仆二人。似乎沒有什么不對的……

翠翠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疑惑地轉回頭來對杜夫人道：“夫人，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啊。”

杜夫人搖了搖頭，嘆氣道：“大概是我有些草木皆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