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流了一地。

蘇寂看著血泊里的北原蒼，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怪不得你今天這么怪。”

原來是要訣別啊。

為什么要自殺呢？

所謂的食言么......

縷縷涼風吹來，蘇寂抬眸，門和窗都沒有關嚴。

可能是控制的人死了，蘇寂身體感知復蘇，她撐著身體下床，緩緩走到門前，打開門發現門口有兩個瀛洲人守著。

被軟禁了。

蘇寂把門完全打開，暴露出屋子里的尸體，兩個瀛洲人看到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個立刻跑去通知人，另一個目光不善盯著蘇寂。

夕陽半垂，微風拂面，蘇寂清醒了很多。

......

北原蒼的尸體被帶走，地上的血跡卻沒人清理，門也被從外面鎖上。

這是，要拿她控制識心呢。

似乎有些明白北原蒼為什么自殺了。

天黑了，屋子里沒有蠟燭也沒有油燈，黑漆漆的，蘇寂蓋著被子，渾身冰冷地蜷縮在床上。

‘咔嚓’一聲，在寂靜的屋子里極為明顯，蘇寂屏住呼吸，靜靜等著。

門鎖被打開，那個人推門而入，腳步很輕，走到床邊的時候頓了頓，而后撩開紗帳，側躺在蜷縮的人身邊，連人帶被子一起擁住。

像很久以前那樣。

“阿蘇，識找了你很久，終于找到你了?！彼p輕開口，還是那么溫和。

呼吸打在蘇寂耳畔，她顫了顫，半晌‘嗯’了聲。

“阿蘇，識歷了情劫，可還是不懂什么是愛。”

“嗯?！?

“阿蘇，識實現了當初的愿望，幫了很多人改邪歸正。”

“嗯?！?

......

“阿蘇，你當初，為什么要離開識呢？”

“......”

識心一只手伸進被子里，蘇寂隔著衣服感覺到腹部抵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那個妄想侮辱你的士兵，你猜識把他怎么了？”

“識給他灌了那里的溪水，沒想到溪水里不止有傳染源，還有毒——他當天就死了。”

“小小......阿蘇肯定不知道識為什么和她在一起，當初，在郊外的那天，她告訴識，她見過阿蘇，阿蘇還把自己的傘給她了?！?

“阿蘇，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我身邊？”

蘇寂咬牙，額頭上沁出冷汗，識心用袖子給她擦拭，“識真高興啊，可是蘇——為什么要背叛識呢......”

“識說過喜歡蘇的吧?！?

“當初娘親也是，識求著她留下來，她卻執意要拋棄識?！?

“識就只好做了手腳，讓她不能行走......但是她還想爬出去，識無奈，只好——”

“殺了她?！?

“呵......”識心輕笑，低頭親了親蘇寂冰冷的額頭，“你啊，知道北原蒼為什么自殺嗎？”

“他嫉妒阿蘇喜歡識，你們行魚水之歡的時候，他讓人綁著識捂著識的嘴在窗外看，識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說不出，識只能以自己為籌碼，跟他們提要求。”

“識要親手殺了阿蘇。”

“北原蒼拒絕了，他為阿蘇拒絕了太多了，所以，被部下背叛也沒那么不可思議吧，即便識也出了幾分力。”

“沒想到北原蒼那么喜歡阿蘇，他保護不了阿蘇，知道阿蘇會死，居然先一步自殺了?！?

識心嘆息，神色悲憫。

血液流失太多，蘇寂意識已經不太清晰了，腦海中恍然出現一幕場景。

“僕會保護蘇的?！彼⌒囊硪頁嶂哪槪裆珗远ā?

“蘇，僕可能要食言了?！彼粗巴?，神色很平靜。

一點都不像是要自殺的人。

怎么有因為食言就自殺的人呢，真是......

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惡？

識心的手緊緊捂著她的腹部，像是在給她止血，可是卻把手里的匕首又送進去一分。

蘇寂蜷縮著忍著痛，全身都是冷汗。

“識真的很喜歡阿蘇，”他又把蘇寂抱緊了幾分，“像喜歡修佛一樣?！?

“修佛......”蘇寂虛弱開口，不帶任何感情，“你能成佛嗎？”

“自然，”識心輕笑，“阿蘇又忘了，識說過，眾生皆可成佛?！?

所以他也可以成佛的啊。

“原來這句話是為你自己說的啊......”蘇寂扯出一抹蒼白的笑。

沒什么好說的，更不用說解釋了......她什么時候連人都看不清了，不過幸好，她當初做了離開的決定。

只是，為什么心里空空的呢......

“識心，”她虛弱又平靜，“我似乎，真的喜歡過你。”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而現在，可能知道了。”北原蒼......

“那你當初為什么離開我？”他對這個問題尤為執著。

蘇寂微笑：“如果你喜歡過別人，你應該知道?！?

識心擰眉。

蘇寂伸出手指點在他的眉間，“別皺眉，一點都不好看?！彼穆曇粢呀浐茌p了：“我，真的很感謝你?！?

“我第一次，遇到這么溫暖的人，讓我覺得，或許活著也不錯，或許做個好人也不錯?！?

“因為你，我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呢......”

“下一次，我會努力善良些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闔上，她呼吸越來越弱。

在生命的最后，我的記憶里，都是你善良溫暖的一面。

足夠了。

明明隔著被子，識心還是感受到了懷里人冰冷的體溫，嘴角的笑容不受控制地收斂。

心里有些悶。

他親自下的手啊，為什么會感覺難受呢？

以前不都是會暢快的么......

一定是房間太悶了，他下床把窗打開，冷風撲面攜來絲絲冰涼，識心這才發現，下雨了。

春雨，纏纏綿綿的，他感覺到一絲煩躁，于是開始念起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熱氣上涌，他始終靜不下來，回到床上，他掀開她的被子重又抱住了她。

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尸體。

如果是活著的她會有什么反應呢，不舒服地讓他放開，但是他不放她也不會推開他。

她總愛撐著表情裝惡劣，但是從來沒有真正主動傷害過別人。

她......

“阿蘇......”識心看著懷里僵硬的側臉，低喃。

“你不在了，我很難過......這，就是喜歡嗎？”他閉上眼睛，緊緊抱住懷中的身體。

而他的身體上，漸漸有光暈浮出，一點一點，原本的肉體消失，最后凝聚成金色虛影。

最后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