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星移民定居點第091號，定居點管理員比利陳開著自動巡航船在五十米高的空中對農田進行著每天例行的常規監測。

比利陳原本可以像陳曉一樣，坐在監控室里就行。

陳曉也說沒有必要太多暴露在空氣中，這個地方和母星的生態環境類似，空氣組成，地表的溫度，濕度都已經被改造成適合人類生存和居住，可畢竟不是母星。

比利陳和陳曉的想法不一樣，他相信科學。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名年輕人，多出去跑跑總比憋在無聊的控制室里，聽一個老人家嘮叨更有意思。

陳曉是D星基地第三代先遣人員，職業是循環種植研究員，比利陳是第四代。比利陳和陳曉一樣都是第一代先遣人員開發D星時帶來的人類冷凍胚胎。當第一代人口減少時，就會解凍第二代，第二代人口減少時解凍第三代。

這種代際關系只是時間上的，從倫理上來說，他們都是同一代胚胎，也就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比利陳在系統資料中看到過循環農業種植員這個職業在母星有一個古老的稱呼，農民。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古老時代的農民，在一望無際的土地上種著地，放著牛羊。不知道古代的人類為什么喜歡這種感覺。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那時候的牛羊都是吃植物長大，不像現在，動物的養殖不需要再那么麻煩。人類可以通過基因技術，讓肉類的營養全部生長在植物中。所以，在D星除了人類沒有其他有生命的物種。可以自由自動的只有人類和各種各樣的無人機與地面機器人。

下面的田地更像一個森林。每一塊地都被建成三十層的高塔，每一層都有機器自動調控種植環境。飛行器原本無需人工操作，自動駕駛模式下會按照最優路線對整塊田進行巡檢。91號基地是三大主糧產區之一，負責供應D星六百萬人的主糧供應。分塊分時分層種植，可以全年無休的產出食物。

陳曉從被解凍開始算，現在的年紀已經有81歲，比利陳是他在60歲時要求解凍的接班人。如果從人工子宮孵化出來開始計算，比利陳已經20歲。

還有三天就是這個孩子的生日了，陳曉知道在整個D星，自己這個年齡的第三代解凍人已經很少，每減少一個人，系統就會給所有移民發出同步信息。

第一代探險者是一只兩萬人的艦隊。隨船攜帶兩個億的冷凍胚胎，給先遣隊提供了足夠的人力資源和充足的開發時間。如今的D星已經初具規模，從第二代開始就已經開始實現生產的自給自足，原始物資的消耗還不到一半。

如今的大規模生產是為了母星第二期移民計劃儲備物資。一百年前D星已經給母星發回信號，今年收到回信，儲備計劃再執行兩百年后，母星將會大規模移民過來。也就是說五百年后，D星要準備接收母星十分之一的人口。

91號定居點只是D星上的一個小小的生產基地。以前每個定居點有大約一百個初代移民，負責前期的系統設計和基地搭建。每個定居點完全實現可以自動化控制和自我復制后，留下一個移民負責現場管理，其他人再次出發建立新的定居點。

“阿爾法，你覺得我該送比利點什么禮物，才能讓他更開心一點？”陳曉能對話的對象就只有阿爾法這個人工智能了。

阿爾法是個無處不在的系統，整個D星所有的機器，設備，基地，通訊設施，都和阿爾法直接相連。

“當前比利的心理參數一切正常，不開心的指數也在安全范圍之內，不需要外在刺激來提升心理健康水平。”阿爾法可以實時掌控所有人的身體參數，生理的，還有心理的。

“畢竟是一個生日，每年都是要送一些東西給他的，已經習慣了！雖然他也許不會增加開心，但是他還是會記得每一個生日，會記住我。我想我的日子快到頭了，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再給孩子過生日。”

從倫理上說，陳曉和比利陳算是同一代人，名字是冷凍前就由父母雙方給取好的，陳曉選擇比利陳來接管91號基地，是因為兩人都是同一個種族，而且還是同姓。畢竟生理年齡相差了五十歲，陳曉一直把比利陳當做孫子來看待。

“你們一起過生日的場景，都被我記錄下來，后人可以隨時在資料庫里面調取，比利不會忘記你的，放心吧。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選擇繼續冷凍，下批移民到來時可以再幫你解凍，傳回的資料顯示母星系統已經在生物基因領域取得突破，所有疾病都可以被修復。生老病死的事情已經成為傳說，只要你想活下去，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算了，算了，阿爾法，不要再給我推銷那該死的長生不老技術了，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利，我情愿選擇活在古代，而不是在這里，被當做機器一樣過一輩子。”陳曉自從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之后，就后悔解凍了比利陳。還不如讓他一直就這么凍著自在。

“當機器有什么不好？你這是語言歧視，作為機器，我表示抗議！”阿爾法的語氣有些生硬，他不是普通的機器，而是有情感的人工智能。

“阿爾法，你不懂的！你是天生的機器，而我是人類，卻被當成了機器使用，而且一用就是八十年，八十年啊，我就在這個農田里干活，種了一輩子的地，當了一輩子農民。”

“八十年很長么？種地不好么？您們人類真是不可理喻，我就很喜歡做事的感覺，看著這個星球一天一天長大，這不就是你們人類生存的意義么？”阿爾法疑惑的問到，時間對于阿爾法這樣的機器來說，不過就是一組數字，沒有什么意義。機器不會死，也不知道什么是生，更不懂人類為何需要意義。

“那都是你做的，人類什么都沒有干，也許對你來說更有意義吧，對人類，或者至少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