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慕謙每三天就會抽出一天的時間來天市帝君的洞府陪伴白綾夜,有時候他們坐在房中說話,有時候坐在花園里聽風,有時候他也會隱匿自己的蹤跡,只是站在窗外看著她。如此的朝夕相處不僅僅是他,就連白綾夜也對這個假“修桀”有了不應該有的想法。每到夜里她總會在朦朧的夢境里回憶修桀的模樣,進而想象著“修桀”跟她說話時的表情和神態。不該有的情懷縈繞在心,尤其在想到北堂心月的時候,這份罪惡感更甚。
與往常一樣白綾夜在清晨醒來,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修桀”的到來。不多時,只聽門被推開,她有些期待地問道,“是地尊來了么?”
誰知回答她的竟是只來過寥寥數次的天市帝君,“辛卯星君猜錯了,是本君前來查看你的眼睛。”
她有些失落,卻還是端著禮數回道,“原來是天市帝君,小仙方才失禮了。”
天市帝君笑道,“無妨,本君知道這些時日地尊一有閑暇就會來照看星君,地尊對座下的星君倒很是關懷。辛卯星君,今日已經到了一月之期,我會為你用上最后一劑藥方,如果明日你能看得到光亮,這雙眼睛就算保住了。如果仍舊是一片黑暗,只怕……”
“帝君之前已經說得很明白,這劑藥有沒有作用只看我自身了。如果明日還是一片黑暗,我想我已經做好準備承受后果了。”
承煥端著天市帝君需要的一應仙草仙藥走了進來,他看到天市帝君正拆開白綾夜眼前的繃帶,明日能不能重見光明,都要看今天這劑藥的效用了。
天市帝君將白綾夜眼前的繃帶盡數拆了下來,原本她的眼周因為被天火所燎透著淡淡的粉紅,今日看來已經恢復了原本的膚色。天市帝君用拆下的繃帶小心地將她眼周的藥渣擦干,接著從承煥端來的托盤里拿出一個珍貴的白玉藥盒。
這藥盒里的藥膏是他這一個月來為了白綾夜的傷勢特意調配的,因為有慕謙的全力配合,一應珍貴的藥材得來都不是問題。可是這藥膏能否真的令她復明他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天火之劫是沒有幾個被殃及的小仙有能力活下來的,那一日的白綾夜如果不是依憑著慕謙的仙障,此刻是斷然不會坐在這里的。天市帝君又鄭重地看了一番手中的白玉藥盒,他不再猶豫打開藥盒將藥膏小心地涂抹在白綾夜的眼周,接著用輕薄的紗布纏繞在她眼前。
“星君今天都不要出去吹風了,留在房中靜養吧。”
“多謝天市帝君。這些日子在帝君府中叨擾,勞煩帝君費心照顧了。”
“這番話不如等星君的眼睛能看得見后再來說與我聽吧。我還有旁的事要去忙碌,這里就留下承煥照顧了。”
白綾夜點點頭,回道,“帝君慢走。”
天市帝君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白綾夜聽到承煥小小的松了一口氣,接著跑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道,“星君現在覺得如何?能不能感受到外面的陽光?”
“你急什么?帝君不是說了這藥效需到明日了么?你如今問我,我也的確感受不到外面的陽光。”
承煥的聲音略顯得有些低落,說道,“看來終究要等到明日了。星君今日有沒有什么想吃的東西,現在告訴我晚膳時分大約就能做好了。就當是我提前為星君慶祝吧,你的眼睛一定會痊愈的。”
白綾夜笑著抬起手,朝著承煥聲音傳來的方向招了招手,很快她的手就觸碰到承煥肩膀上的衣料。她順著他的肩膀摸向他的脖頸,捏過他下巴的輪廓,撫上他的臉頰。說實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照顧了她一整個月的小仙童到底長什么模樣,可是任她如何摸索她都摸不出來承煥的骨像。只是在他消瘦的臉頰上一次又一次的徘徊,直到最后放棄地垂下手。
“那就承你貴言,希望明日之后我能看到承煥你真正的模樣。”
徹夜難眠。
白綾夜平躺在床榻上,被眼前的漆黑所包圍。明明已經一個月不見光亮,但今天晚上的她表現的格外抵觸。或許前些時候還存有那些康復的希望,但明日之后如果依舊看不見,那她的后半輩子只能做一個瞎眼的星君了。
想到此處,她不禁失笑。從古至今,倒是沒聽說有哪位仙君是完完全全看不見的,她這位小小星君或許就要成為天庭的第一人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兩側的被褥,將它們揉捏在掌心里。她的恐懼、驚慌、畏懼在深夜里被無限放大,面對無法預估的明天,漸漸已經失去了希望。
“或許這些都是命數吧?”
她輕聲地自問自答,得到的只有寂靜黑夜里無邊的沉默。
就這樣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等她有意識聽到房間中有動靜的時候也不知是什么時辰。她第一反應睜開了眼,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她并沒有任何的意外。順著聲音看向別處時透過眼前包裹的輕紗她看到了房間打開的窗,還有窗外透進來的一泓銀白色月光。她原本應該激動的喊出聲來,可是她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慕謙明黃色的衣擺在月光下格外耀眼,映刻在她的瞳孔里,他身側熟悉的仙澤是這些時日一直陪在她身邊屬于“修桀”的。她透過眼前的輕紗打量著面前的他,或許聲音可以偽裝,名字也可以頂替,但是他身上自帶的仙澤是不會變的,即使他如何刻意隱藏,都不可能讓自己的仙澤變得和修桀一模一樣。
她很想開口詢問這些天陪伴在她身邊的人究竟是不是他,他又為什么要假借修桀的身份。可轉念一想只覺得自己天真的糊涂。她如何不懂得慕謙此舉的良苦用心,他二人之間千絲萬縷的糾纏已經足夠讓人身心疲憊,又何必增添更多的煩惱呢?
白綾夜閉上了眼,只當自己方才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后慕謙仍舊是慕謙,不會是那個費盡心機隱藏自己身份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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