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灃和白綾夜幾乎是同一時間將目光挪向坐在角落里的廉貞星君,她眼下的打扮與早上又是兩幅模樣,穿著一身艷麗的紅色裙裝,寬袖大擺,飄逸靈動,一頭青絲略略挽了個髻,用一根木簪束著。怎么看都跟璋卿的打扮十足十的相似,紅色和青色看著也是登對的配色。
他二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同時看向另一側的璋卿。他面上仍就是清冷的模樣,明明對面的廉貞星君已經將眼神掃在他的身上,他卻好像渾然不知一般連眼皮都不曾抬過。
白綾夜嘆道,“孽緣,果然是孽緣啊。他們兩個人就不能在別的地方對峙么?偏偏要在我的洞府里。”
熒惑星君不解地看著她,說道,“難道你在意的竟是這個?”
“那我應該在意什么?”
“廉貞星君愛慕璋卿神君已經有幾百年了,難道你就不在意璋卿神君對此的看法么?”
淑灃也很是在意這個答案,便同熒惑星君一起打量著她的表情。
白綾夜稍稍有些猶豫,回道,“廉貞星君愛慕璋卿神君的事早在我第一次去璋卿洞府赴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二人癡纏了數百年都沒有結果,我有什么看法難道能左右他們的想法么?”
淑灃不甘心地追問道,“難道你和璋卿在凡間相處了數十年竟對他沒有殘留一絲感情么?”
白綾夜被他問得一愣,目光不自覺地看向璋卿,心底忽得亂作一團。
月下好風光,白綾夜原本困意滿滿,但在被淑灃問過那句話后整個夜里都坐在窗前無眠。原本她一直都認為自己在凡間與璋卿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凡人的一生,隨著璋卿魂魄的回歸自然也該塵埃落定。但如今看來,不僅是璋卿,就連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和璋卿已經有了不可言說的過去,如今的關系倒是難言的曖昧。
她自己就更是矛盾,她想忘記凡間的一切,又舍不得忘記。與柳璋卿的點點滴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記憶短時間內都無法忘懷,所以每次見到璋卿她都會刻意的疏遠他來保持清醒。她時刻提醒自己,柳璋卿是個已經逝去的凡人,璋卿卻是冷冰冰的神仙,他們之間不該劃有相同的意義。
苦想無果,她干脆合上窗戶滅了燈重新躺回榻上。
此時夜深,璋卿也沒有睡。洞府門外的風緩更是連眼睛都不敢眨,因為廉貞星君已經在門外站了好幾個時辰。
風緩見廉貞星君仍舊沒有離去的意思,只能把之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說道,“星君還是請回吧,我家神君已經說了今日不會讓你進去的。你二人的事早早就有了了結,神君他是不會對星君你動情的。”
“我知道。”廉貞星君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想在這里多站一會兒,我既做不了賊,你也不必在這里繼續看著我了。”
風緩對著她一拜,合上大門便去向璋卿通報。璋卿坐在樹下癡看著滿院的海棠,見風緩過來,方才收斂了神色,問道,“廉貞星君已經回去了么?”
“一直不肯回去,還站在洞府外面等著。”
“我讓你轉述的話你沒有告訴她么?”
“已經都按神君的原話轉述了,但是……廉貞星君她就是不肯離開。”
璋卿垂下眼簾,將一杯新茶填滿,吩咐道,“風緩,將廉貞星君請進來吧。”
月下海棠,風中細嗅,茶香參半。
廉貞星君跟著風緩來到別院內見到坐在樹下的璋卿,一時間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悅,臉色也紅潤起來。璋卿示意她坐在茶臺的對面,她謝了座小心地將衣擺規整起來。之后便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可他不過是擺弄著手里的茶壺茶碗,仿若看不見她一般。
“廉貞星君執意在我洞府門前逗留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說么?”他的語氣淡漠,聽不出任何的感情。廉貞星君似是已經習慣了他如此說話,并沒有表現的有多傷心。
“我今日來是想問神君一句話,你待辛卯仙君是否格外與眾不同?”
璋卿手下的動作一停,看向她說道,“廉貞星君此話何意?”
“我追逐神君已有數百年,這些年你身邊從未靠近過任何的女神仙,不管是仙階高低還是樣貌美丑你通通都對她們不感興趣。我知道你是一心修道的仙人,無心男女之情,想不得這樣的俗事,你拒絕我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今日在慶洹宮外我親眼看到你和辛卯仙君舉止親昵,竟像……竟像是凡間情投意合的男女。我只想問問神君,我和辛卯仙君當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么?”
璋卿收回目光,淡淡回道,“其實廉貞星君你所問之事與過去并沒有區別。過去你是想問我為何要一心向道不愿談論男女之情,如今你在意的卻是我動情之人為何不是你。早在你我第一次相遇時我就告訴過你,我并非你的良人,你也不是我心中摯愛,不過是紅塵俗世中的一段孽緣。你的追逐不過是源于你的不甘心,你對于我并沒有那么深的感情。今日是我最后和你說這番話,以后還是勞煩廉貞星君不要再來我的洞府打擾了。”
他站起身,目光都沒有在廉貞星君的身上停留一刻,轉過身就離開了別院。
廉貞星君看著茶臺上璋卿為她倒好的那杯茶,每一次都是如此,他永遠是以淡漠的態度推開她,不論她如何糾纏都得不到他愛憐的目光。她以為他永遠都會是這樣,屏退身邊所有的女神仙,瀟瀟灑灑做他的修道圣人。可今日她看到璋卿對白綾夜的親昵,舉手投足間皆是愛憐不舍,令她妒火中燒,想要來這里尋一個答案,得到的卻是更多的羞辱。
她將杯中的茶湯飲下,后味苦得她舌頭發木。她重重的將茶杯拍向茶臺,扭身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