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小小的風寒，白綾夜仍舊堅持讓大夫為姚煦開了五天的藥方。命瓊如和素玉去煎藥后，她繼續待在姚煦的房間里照顧他。

高燒已退的姚煦渾身乏力，但已經睡了整整一日，此刻沒有半分睡意，只是聽著白綾夜為他念書。那篇拗口的文章在她的諸多停頓中總算是讀了下來，她一挪開說冊就看到姚煦笑中蘊藏星輝的雙眼，眼中流露出對妹妹的寵愛。

如此深情迷人的雙眼，在過去修煉的千年間她都從未見過。貪戀如斯的她像是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潭，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偏偏知道是錯的，仍舊固執地靠近。

姚煦抬手在她額頭輕輕一彈，她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合上書冊將目光挪向一旁。一顆心起伏不定，耳邊都徘徊著快速地心跳聲。

“看來我不在家中的這些日子，你已經將讀書徹底荒廢了，連這樣一篇文章都無法完整地讀下來。等我過幾日病好了，一定天天盯著你背上幾篇文章。”

“大哥病好了不是應該日日看書做學問么？平白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只怕會耽誤了趕考的事。”

“來年春試才需上京，還有個把月的時間，教導你也不算浪費，更何況我已苦讀多年，僅靠這幾個月又能做成什么大文章。”姚煦說著看外面天色越來越暗，便囑咐道，“瑤兒，外面天寒地凍的，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今天又照顧了我整整一天，若你明日病倒了，大哥要心中不安了。”

“可是夜里風雪太大，我怕你晚上再著了風寒。”

“不是還有素玉守著么？”

白綾夜看姚煦態度堅決，只好妥協地點著頭，披上斗篷后萬般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瓊如伺候她洗漱后，她躺在床榻上抱著軟被回憶起今天發生的一切。

那些零碎的小事一絲一毫地鉆進她的腦子，不停來回翻滾，將姚煦的神情動作統統重新描繪一遍。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映在她的腦海里，眼中的溫柔寵溺包裹著她。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牽著這份回憶默默傻笑，臉頰覆著一層紅色的云霞。

白綾夜沉浸其中，卻忘了姚煦真正如此寵愛的是他的親生妹妹姚瑤，而不是她這個李代桃僵的冒牌貨。

翌日清早，白綾夜在眾人還未起床之前已經施法將庭院里的雪掃得干干凈凈。她披上斗篷去廚房里想著親自為姚煦煎藥，此刻腦海里浮現的依舊是姚煦的笑容。

霍姨娘見她清早就跑來廚房，忙問道，“小姐可是餓了？早膳等下就好。”

“霍姨娘，我是來替大哥煎藥的。”

“這種小事交給素玉去做好了。”

“素玉昨天晚上都守著大哥，我怕她精神不好耽誤了大哥吃藥的時間。這些都是小事，交給我也無妨的。”

霍姨娘看著洗刷藥罐井井有條的白綾夜，感嘆道，“小姐你……的確和過去不大一樣了。”

白綾夜聽到這話，一個激靈，才想起過去的姚瑤是不可能來廚房煎藥的，她有些心虛地看著霍姨娘的神情，卻發現她不過是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

“你過去一直體弱，這種天氣連門都出不得。少爺一直都叮囑我們絕不能讓你受半點苦，但是這幾個月來小姐你的身體越來越好，也不必總是待在房間里。我想一定是姚家的先祖庇佑，才讓你大病初愈的。”

白綾夜心有唏噓，這樣溫柔善良的一家人若是知道姚瑤早就已經死了，怕是會傷心到斷腸。自己借著姚瑤的身份在這里生活，好像在欺騙著所有人的感情。

尤其是姚煦。

她越想越心不在焉，將藥罐放在灶臺的邊緣，手一松開藥罐便應聲落在地上。一地的瓦罐碎片像是謊言被拆穿后的支離破碎，白綾夜趕緊蹲下去撿，又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小姐還是先回房吧，我看你精神不太好，回去休息一下，這里交給我打理就好。”

木然的白綾夜盯著自己不停涌出鮮血的手指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廚房，她的目光落在姚煦的房間門口，想象著此時此刻姚煦正在做什么。

天空又開始飄雪，雪花飄向她的臉頰，冰冷的觸感令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在借用姚瑤這個身份的情況下，她永遠都只能是姚煦的妹妹。那些盤旋在她心間的美好和溫暖，最終都不過是如夢似幻的假象罷了。

姚煦經過一夜的休息，醒來時只覺得已經大好，一身輕松。徹夜看護他的素玉見他醒了，忙把剛取來的飯菜和藥碗擺出來。

“素玉，瑤兒沒有過來么？”

“小姐今天早上去了廚房本來是想替大少爺煎藥的，可是不小心打翻了藥罐，劃傷了手指。我讓瓊如去看過小姐的情況了，瓊如說小姐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誰也不見。”

姚煦一臉疑惑，回道，“不就是割傷了手指么？為什么要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奴婢們并不清楚。”

他看著素玉一臉的疲憊，昨夜一夜未眠，便說道，“素玉你先回房休息吧，我的病已經大好了，只需要按時服藥，不需要你一直在身邊服侍。替我取幾件厚實的冬衣過來，我倒要看看這個姚家大小姐又在發什么脾氣呢。”

姚煦為防自己再受風寒特意多穿了兩件襖子，走在路上因為臃腫而顯得有些滑稽。他走到姚瑤的房門外發現瓊如站在門口，大門緊鎖，便問道，“瑤兒用過早膳了么？”

“并沒有用過，奴婢來伺候梳洗的時候小姐已經不讓我進去了。”

“有沒有說起是因為什么？”

“小姐在里面一言不發，什么都沒有說。”

姚煦擺擺手便打發瓊如先行回屋，自己一個人站在姚瑤的門外叩響了門。

“瑤兒，是大哥來看你了，你能先打開門讓我進去么？外面冰天雪地的，若是再受了風寒，只怕再吃十天的藥也是好不了的。”說到最后特意加長了尾音，還不忘咳嗽兩聲。

這一招果然有效，不到半刻白綾夜便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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