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云衣之殤
- 殤心花
- z東方不白
- 2776字
- 2018-07-27 15:16:06
窗外小雨淅淅,屋內是燭火暗淡。同樣是一個身披斗笠的黑衣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神卻始終冰冷如雪。因為即便是他戴著斗笠,她依舊能清楚看到斗笠之下那張如魔鬼般的臉。
其實真正的臉可能比魔鬼更可怕,那只是一張陰森可怖的面具,印著幾團鬼火,仿佛是個從地獄逃出來的修羅。
黑衣人始終背對著她,不知是在看窗外的風雨還是在等她的一個交代,氣氛低沉至極,壓抑得令人窒息。而她卻始終冷淡平靜,眼睛雖然看著這個眼前的背影,內心卻在思量另外的事情。
“聽說,是你放走了他們?”
黑衣人終于發話了,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是。”
“為什么這么做?”
“如果你能在場,我當然不會這么做。”
“哼,你明知道我不能在場。”
“怎么,你也怕他?”妙三娘似笑非笑的看著黑衣人。
“啪”的一聲脆響,她白皙的臉上瞬間多了幾道緋紅的手指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妙三娘先是小聲嘲笑,后來就變成了大笑,全身抽搐一般的大笑,她眼中甚至沒有一點恨意,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眼前的人如此生氣,只要他生氣,她心中就感到無比的快感。原來他也有怕的人,而且怕的這個人正是他一直想要殺死的人。一想到這,她笑的更放肆了。
黑衣人努力壓住自己內心的憤怒,斗笠都在抖動,右手又抬起來想再抽一巴掌,掌到半空卻又停下,再艱難僵硬地放下。因為他在這個女人眼里看不到半點恐懼,隨即心中又一笑,充滿了嘲諷的看著她。
“看來你還是忘不了他,只怕他也忘不了你當初所做的一切吧。”
這回是黑衣人有些輕蔑的笑了,妙三娘眼神突然陰沉起來。黑衣人看到她的變化,內心開始的得意起來,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讓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沒有殺了你,反而是殺了我手下的所有人。哼,你以為他真正恨的人是我教教徒嗎哈哈,但我實在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保護你,簡直是可笑。想來不管過了多久,他還是個徹頭徹腦的懦夫罷了。”
“你閉嘴!”
“哦?生氣了?你給我記住,做你該做的事!只要他心中還有牽掛的人,他就總還會出現。我怕他?呵,二十年了,只是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罷了,你以為我真的殺不了他么?”
“你不要逼我…”黑衣人說完了又補充了這么一句話,仿佛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耐心。
他覺得這個女人是他不能控制的,盡管今天晚上的情形他已經了解了差不多,他明白,即便是妙三娘不打算放那三個人走,最后的結果依然會是三人平安地離開,無非是多了一場沒有懸念的血戰罷了。雖然如此,但她明目張膽地就敢放他們走,并且黑衣人心里明白,她之所以放三人離開并不是因為已經預算到自己不是常遠的對手,而是因為心軟!
但最讓他感到憤怒的,是妙三娘已經答應讓他們走了,常遠還是殺光了所有的神影教徒,唯獨不傷她一根汗毛。殺人就是一種保護,常遠明白如果直接被放離開一定會連累她,所以殺了所有人,但他沒想到邢亦安等人在此之前就離開了,還是常遠另有所圖?
他想不明白,但內心卻有一團鬼火在燃燒,仿佛常遠的的劍是劃在自己身上一般,這是火辣辣的羞辱!
“你也不要逼我。”
黑衣人突然又一愣,不知是憤怒還是驚訝。他沒想到妙三娘竟然敢說這樣的話,他不可思議的默默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突然覺得自己一直都不認識她。從容自信的神情又浮現在了她的臉上,眼神卻始終冷冷的,也不看向他,而是從容地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細雨,只用背對著他。
空氣凝固了一會兒。
“你打算怎么處理邢亦安?”三娘又開口問道,但是并沒有轉過身來看著同樣身披斗笠的黑衣人。
“他留著還有點用。”
“哼,這回的失敗,恐怕留客山莊的名聲也沒什么用了。”
“金刀門、回風堂,淮沙幫這些都已經歸附,哼,我看少林的名聲也并沒有多大的作用!這中原的武林有一半已經是圣教的了!”
他說道少林之時,眼神格外冷酷陰沉。
“總而言之先留著他,很多明面上的事還需要他來做,更何況留客山莊的實力也不是金刀門這些能比的。想他邢在天一手打下的江山,到頭來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斷送,而且還給別人做了嫁衣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他死得實在是太舒服了一些!”
“那接下來怎么辦?”
“我得離開金陵”
“哦?”
三娘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黑衣人戴著斗笠,卻還是不自覺的回避了一下眼神,故作鎮定的說:
“本座自有要事,更何況我這一走。你不是可以敘敘舊了么?”
“呵”
“話說回來,就算見了又有何用。只是我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身份!如果再讓他查出半點蛛絲馬跡……”
“……”
妙三娘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他的心狠手辣她是見識過的。屋子里的蠟燭越來越暗了,燭焰晃動,一眨眼,黑衣人就不見了。
她依舊默默地站在窗外,回想著今晚發生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他已經來到金陵了,但還是讓她內心有些猝不及防,這一別竟也快二十年了,自己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自己了…
妙音突然走到鏡臺前面,看著鏡中的自己,歲月并沒有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什么痕跡,但是眼神之中早就已經沒有年輕的神采了。即便她足夠嫵媚的讓所有人都為之神魂顛倒,但依舊不是當初那個最美的年紀和最美的自己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今晚竟然也會頂撞左影使,甚至想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頂撞他。可能從常遠出現的那一刻她就又變回了以前的自己?不會的,不可能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窗外的雨突然停了。屋內的燭火依然搖曳發光,遠處的天空已經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光亮,烏蒙蒙的,天快亮了…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無邊的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全然不像即將入夏的樣子,而是一如暮春的美麗含蓄,一轉眼就又過了數天。
“云衣施主當真要走了嗎?”
智遠滿面和善的看著她,他親眼見證了她這幾天以來的憔悴。秦笑天的死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報仇不成反而還連累了最關心自己的人。
“嗯,多謝智遠師傅近日來的照顧,以及在少林時的照顧。只是我必須要走了…”
“那你想到哪里去呢?阿彌陀佛,聽小僧一句……”
“你不必多言,我自不會去做傻事的。”
云衣知道智遠想說什么,急忙打斷了他。她現在確實想的不是報仇之事,她也不知道她能到哪兒去,回歸云山莊是不可能的,她不能再給自己的親人帶去半點危險。現在她只想要找一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躲一躲,盡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躲什么。內心深處最深層的愧疚已經讓她流不出淚了。
“施主何不與我一同前往江南?”
“江南……”
她眼前又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久久出神。智遠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滿懷期待地看著她。雖然他們之間沒什么交集,但是以他對林殤的了解,早就明白二人非同一般的情感和關系。此去江南,一來是為了遵從師父所訓之事,二來也是信守對林殤的約定。其實他心中才感到無比的愧疚,雖然平時和善謙卑,但是智遠內心對自己的武功修為向來是有信心的,但幾個月來發生的事,越來越讓他明白,他能保護和幫忙的人太少了。
此番前去江南,又不知會有多少變故。
“云衣姑娘?”
智遠再次詢問她,打斷了她的失神。
云衣沉默良久,看著智遠滿懷期待地樣子,到底還是低垂下了雙眼。
“我不去…”
說完便離開小屋,決絕的神情不容任何人勸阻,一襲紅衣飄動,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