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吼叫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趙飛身上。只有曹松看到趙飛后，把視線移開，不敢正視。

一名桂軍少尉軍官舉著手搶，先是大量了趙飛一翻，接著質問道：“你什么人，敢在這里大呼小叫的？”

肥胖總是被人輕視、嘲諷，這名桂軍少尉也不例外。于是趙飛不予理會，直接走到曹松面前，道：“曹連長，我們又見面了，還真是緣分啊。”

曹松似乎有難言之隱。他咬著牙好像有滿肚子的委屈、怨恨，可最后還是窩在肚子里沒有吐出來。他再次將視線移開，朝遠方看去。

那桂軍少尉也感到自己被輕視，于是沖趙飛喊道：“長官問你話呢！？”

“小子，閉嘴。沒看到我們的長官在和別的長官說話嗎？”

關小插了一句，剛才那桂軍少尉的態度，自己看的也不爽。

那少尉蔑視的目光看著趙飛，然后嗤笑道：“呵呵，他算什么長官，就是個胖子。”

“刷~”的一聲，關小山和他身后的士兵一同舉槍對準那少尉。

那少尉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他也是從血雨腥風的戰場下來的，什么仗勢沒見過，少尉道：“媽的，仗著人多是吧？我們桂軍在太湖有2萬人馬，有我們多嗎！？這些川軍膽敢明火執仗的搶劫軍糧，這是死罪，軍法不容！”

趙飛心中一震，對曹松說道：“都到了我的地界了，要糧食找我啊。搶軍糧，這罪可不輕啊。”

曹松把視線轉了回來，勸阻道：“兄弟，你別管了好嗎？我不想你有麻煩，這事我一人承擔。”

趙飛低頭呼了口氣，突然大聲道：“川軍的事就我是事！川軍的兄弟就我的兄弟！這事我還管定了！”

從平靜到吼叫，趙飛的話給周圍的川軍士兵帶來了一定的心里震撼。他們已經饑腸轆轆、飽受冷眼，而趙飛卻把他們當兄弟、當親人，這種心里落差如同冰點一下子到達了沸點。就算現在把命給趙飛，他們也心甘情愿。

那桂軍少尉在一邊尉冷嘲熱諷道：“小子，挺會借機收買人心啊，我還真小看了你。”

趙飛還是沒有理會那人，問曹松：“先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男兒有淚不輕彈，曹松還是留下了眼淚，怨道：“我們就是一群炮灰。安慶失守了，上級叫我們團斷后，后來我們被打散了，又重新規建。前些日子，潛山又失守了，上級還叫我們團在潛水河防線斷后。這次更慘，最后打的沒剩下幾個人。我們想回部隊，可他媽的主力在哪呢！”

曹松“呼~”了下，仰頭望著天空，心中無比的悲傷，然后低頭說道：“回來的一路上，百姓都把我們當成敗兵，當成叫花子。”

說著，曹松突然激動起來，含淚大聲道：“我們都是英雄！川軍沒一個慫的！”

那桂軍少尉再次插話道：“你們還還意思說自己是英雄，你們就是一群雜牌部隊。丟了安慶，丟了潛山，又丟了上下石牌。要不是我們桂軍……”

趙飛的忍耐是有限的，突然搶過曹松手里的駁殼槍，直接對準那少尉的腦袋，冷冷說道：“小子，在廢話我真的會崩了你！”

那少尉也不示弱，冷笑道：“胖子，開槍啊，不開你是我孫子！”

突然“砰！”的一搶，一顆子彈飛速射出，擦這那少尉的耳邊而過。那少尉捂著耳朵，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我日！……”

沒等那少尉說完，曹松激動的上前，用力揪住那少尉的衣領，吼道：“我們兩個團血染橫山嶺，沒有一個后退的，到現在都沒人給這兩千忠魂收尸！老頭嶺伏擊戰，皖江阻擊戰我們消滅了2千多鬼子，而你們桂軍呢！？我們兩天沒吃飯了，就向你們要兩袋糧食，怎么了！？”

說完，曹松奮力將那人推到地上，也間接的幫趙飛解圍。

潛山之戰后，27集團軍損失慘重，第五戰區代長官白崇禧命令楊森轉移后方修整。而曹松這些散兵流落各地，早已經被主力部隊給遺棄了。

不同人、不同命，地方軍也是如此。桂軍作風彪悍、裝備精良、戰績傲人，他們有足夠的底氣在人群面前傲慢。可聽完曹松的話后，他們的傲慢全無，有的只是同情。可川軍不需要同情，他們需要的是尊重。

趙飛收起搶，對眾人道：“都是中國軍人，都是打鬼子的，有困難幫一把怎么了？在抗日戰場上，每死五個中國軍人，當中就一個是川軍，難道他們不值得我們去尊重嗎？桂軍是強，你完全有資格驕傲，但論戰斗意志川軍不輸你們，你們有什么資格看不起他們！？”

那少尉站了起來，語氣完全變了，稍微帶了點敬意，道：“可是搶軍糧就是觸犯軍法，我們團長說了，軍法大如天！打仗的時候，如果我們軍官不沖在士兵前面，后面的士兵可是直接把我斃了，這就是桂軍的軍法。糧食是小，軍法是大”

趙飛知道，桂軍的軍紀在各路軍閥中是最苛刻的，這也是他們強的原因之一。川軍占了個“情”，桂軍占了個“理”，這事還真不好處理。

（PS：不要覺的兩袋糧食是小事，在那個特殊時代，在軍紀面前，浪費一顆子彈就能要你的命。不過那是另外一支部隊。）

趙飛處于兩難之中，那少尉接著說道：“我也同情川軍兄弟，但一開始他像惡鬼撲食一樣仗著人多直接搶糧，后來才發生了槍擊。即使好聲好語，我們也不能把糧食給他們。糧食是有數的，我無法向上級交代。現在他觸犯軍法我也沒辦法，難道搶了東西還回去就沒事了嗎？”

趙飛問道：“你想怎么樣？”

那少尉舒了口起，看著那些川軍士兵，道：“搶糧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想滿是滿不過的。我把帶頭的帶走，向上級也算有個交代，其他人我可以不追究。”

“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已經退讓了。桂軍的軍紀是鐵打，別說我一個小少尉，就算團長、師長，只要犯了軍紀都要一視同仁！我欣賞你為川軍出頭，現在你們人多做什么都行，但如果你放了他們，到時候你的麻煩就更大了。”

“能有多大！”

一聲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趙元發得到消息后趕了過來。見自己的兒子為川軍出頭，于是就在一邊看著。直到趙飛進退兩難，無法處理這事件，這才親自出面解決事態。

那少尉問道：“你又是誰？”

“趙元發，本鎮的鎮長，他的老子！”

“我聽說過，你當年還在北伐軍中當過營長，可這事……”

“屁大的事。我知道你們桂軍的軍紀，但軍紀只限于軍人。”

趙元發笑著轉身看著那些百姓，大聲道：“鄉親們，糧食我們不賣了，好嗎？”

村子的百姓相互看了下，突然人群中有人起哄：“不賣了！不賣了！”

一人起哄，其他人跟風。有些百姓真的是同情川軍，有的畏懼趙元發，有的就是隨大流。

“不賣了！不賣了！不賣了！”

“……”

在幾個人的帶動下，那些百姓叫的越發起勁。

那桂軍少尉喊道：“你們已經收了錢了、”

趙元發道：“錢我可以退還。”

“你們這是背信棄義……”

沒等那少尉說完，趙元發那犀利的眼神朝他使了個眼色，那少尉立馬明白了。既然糧食不賣了，就沒有搶糧食一說。

那少尉假裝無奈，道:“我知道了，我會向上級好好交代，可這糧食……”

趙元發道:“大戰將至，這是非常時期，有些東西不要擺明、較真的好。糧食你運走吧。”

“我明白，姜還是老的辣。”

說完，那少尉轉身，命令道：“我們走！”

桂軍士兵開著車往太湖而去，趙元發也疏散了周圍的村民。他也理解桂軍為什么這么在乎糧食，花園口決堤，無數良田被淹。最可惜的是，田里都是沒來的急收割的麥子。

“謝了，老爹。”

“小子，有些事情不要鉆牛角尖，跳出來思考其實很容易解決。”

“嗯~”

趙元發點了下頭，然后轉身離開。趙元發身后跟幾個人，那些都是之前起哄的人。然而，趙飛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趙元發走后，趙飛轉過身對曹松道：“今天你們真的是太沖動了。其實那人說的對，糧食是小，軍法是大。我也想送你一句，對軍人而言，餓肚子是小，失去尊嚴是大。”

曹松沒有回答，只是感到羞愧。一開始只是餓慌了，不會想這些。他只知道川軍和鬼子淤血奮戰，對國軍是有功的，搶兩袋軍糧算不了什么。可他忘了軍法無情的道理，如果都像他們這樣，軍不成軍。

“好了，跟我回我的營地吧，我要請川軍兄弟們大吃一頓。我那炊事班長可是一流的名廚師。那菜燒的，等下你們就知道了。”

趙飛的話叫這些川軍士兵眼冒綠光、口水直流。吃人家嘴軟，大餐可不是白吃的。

其實趙飛心里很想叫這些川軍留下，加入自己的隊伍。在戰場上，老兵是最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