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蛇蝎父親

清晨，陽光爬進窗子，楚昭被噩夢驚醒，他從辦公桌上爬起來，揉著脖子，大聲喊毛子，毛子“蹬蹬”地跑上來，問他什么事。

“三弟呢？”他問。

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沙發(fā)，“我來的時候就沒見三哥，是不是出去了？”

他向他擺擺手，那么大的人了，愛哪去哪去吧，他心里還是忍不住的疲倦，繞過來，倒在沙發(fā)里蒙頭繼續(xù)睡。

毛子輕手輕腳地下樓，凌凌正在核對前一天賬目，她核對完，用精美的貼紙做好標記，然后去清點酒水。

毛子著急趕早市，蔬菜、海鮮、魚類，是必須親自挑選的，他們每天如此，一早忙下來，真是腳不著地。

他接過妹妹遞到手里的單子，囑咐了她兩句，就走了。

凌凌站在大門口，目送哥哥小貨車消失在金色的晨光里，她好像已經(jīng)適應(yīng)這種有沒有老板都一樣過的日子。

老板他一天忙忙忙，她沖他微笑，他看不見；她過去跟他搭訕，他應(yīng)付了事。

他心思都在那個漂亮的女人身上，她捂住嘴，哥不知說過她多少遍了，不許議論老板，她怎么就是不改？

她快步走回去，拿起抹布擦柜臺，又不由自主抬頭看著樓上，繼續(xù)她的不解之謎。

楚銘一大早就徑直走進外科門診室，進屋找他的白大褂，袁磊正值夜班，他一臉詫異地看著他，“這沒你的位置了，院長室空著，你去那兒吧。”

“你這是不歡迎我。”他露出帥帥的微笑，烏黑頭發(fā)襯著濃黑的眉，一雙憂郁的眼睛，眸轉(zhuǎn)之間讓人怦然心動。

“任命已經(jīng)下來了，鄭源做你副手，你們珠聯(lián)璧合，怎么還嫌屋子小？”他垂涎欲滴地說。

他掃了他一眼，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好像談?wù)撌屡c他無關(guān)。

“假清高！”他脫下白大褂，掛到衣架上，攏了攏頭發(fā)，出去吃早點。

楚銘坐在椅子上，這個位置以前是他的，他撫摸著桌子，心里無比柔軟。

他有多久沒被病人目光追隨了？多久沒在手術(shù)臺上揮汗如雨了？更有多久沒有端著香茗欣賞窗外的風(fēng)景了？自己以前總是自命清高，一心往上爬。

現(xiàn)在想想，停下腳步欣賞身邊的風(fēng)景，愛自己身邊的人，活在當(dāng)下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坐在一個硬邦邦椅子上，等著簽字。

他想起李科臻，他們就算忙得顧不上說一句話，一個眼神什么都解決了，他是他的戰(zhàn)友加哥們，他嘴角露出微笑。

他打開病歷記錄，一個一個地看，袁磊吃過早點回來，把一兜早點丟在桌子上，“你吃了沒？”

他把早點推開。

“有人特意買給你的，你說你今年是不是犯桃花？她可是咱們醫(yī)院出名的冰美人。”他向他擠了一下眼。

他見他不說話，一邊穿白大褂一邊說，“在樓梯口，她問你來了么，我說來了，她就把自己早點遞過來，說你還欠她一瓶葡萄酒，讓你今天晚上送過去。”他還想往下說，但看到他嚴肅的表情，他喉嚨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楚銘目光停在了一個特殊病歷上，病人女，十六歲，車禍雙腿粉碎性骨折，大部分組織壞死，建議截肢。

“袁主任，這個病例，你們是這么處理的？”他皺起眉頭。

“你說的是于曉游？病人送來的時候已經(jīng)耽誤最佳治療時間。”他走到電腦前，調(diào)出病歷，解釋說。

“十六歲，十六歲??????”他重復(fù)著。

“她當(dāng)然接受不了，保命還是保腿總得選一個，我們當(dāng)醫(yī)生的，自然是為她好。”袁磊輕描淡寫地說。

“我想親自主刀，保住她雙腿。”他抬起頭。

“那自然好，但是，他父親沒工作，母親是殘疾人。”袁磊嘬著牙花子，顯得有些為難。

“錢我們可以想辦法，重要的是有多少成的把握？”他在思索。

“肇事車輛并沒有報警，她被扔進水溝邊，人是第二天被發(fā)現(xiàn)，送來的時候，下肢已經(jīng)潰爛，我看你還是別給自己找麻煩，手術(shù)不成功，醫(yī)藥費不說，他們家屬很可能認為這是醫(yī)療事故，糾纏醫(yī)院。”

“現(xiàn)在，女孩怎么樣？”他問。

“高燒不退。”他看了看表，“女孩父親只來過一次。”他從女孩父親冷漠的表情推斷，他已經(jīng)放棄了。

“就來一次？”楚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重男輕女，女孩還有個弟弟，他說沒錢。”袁磊聳了一下肩。

“混蛋！人命關(guān)天，他不配為人父。”他生氣地站起來，在屋里不停地走動。

“這種事還少？我們搭了錢，搞不好，他們還要賠償，最可惡的是就有那么一群人，專門鼓動他們鬧事，訛醫(yī)院，把大夫搞臭。”他滿腹牢騷。

“就這么定了，你去聯(lián)系病人家屬簽字，動作要快。”他沒時間聽他抱怨，立刻給女孩開藥，研究手術(shù)方案。

論輩分袁磊不比他小，他們是前后腳分配的，業(yè)務(wù)上，楚銘名氣也沒他大，他是王子新上位后提起來的，用王子新的話說，“早就應(yīng)該提你，誰讓鄭院長就看好楚銘，現(xiàn)在他動了賬，正在接受審查，這個位子非你莫屬。”

那天，他列隊迎接，本想著誰當(dāng)院長，他都是科主任，不賠不賺，誰知道他來了個回馬槍，就看這塊風(fēng)水寶地好，賴著不走，這不是擠兌他嗎？

現(xiàn)在他又在發(fā)號施令，他皺著眉頭，不滿地看著楚銘。

“你看我干什么，就照我的意思辦。”他又低下頭。

“我是怕你好心沒好報。”他訕訕地走開。

她父親聽說，醫(yī)院要給女兒做手術(shù)，費用由醫(yī)院承擔(dān)，滿口答應(yīng)過來簽字。

他蹲在樓道，等著護士叫他名字，一步步蹭到白大褂跟前，貪心的眼睛不住地掃著他寬邊眼鏡。

“楚院長親自為你女兒主刀，你女兒雙腿已經(jīng)潰爛，雙膝都是粉碎性的，建議截肢，你一直不肯簽字，現(xiàn)在，我們醫(yī)院要做保膝手術(shù)，你同意就簽字。”袁磊拿起筆讓他簽字。

“外面說的一點不假，你們醫(yī)院不會見死不救，真要截了肢，我還得給她安假肢，養(yǎng)活她一輩子，我們一家還活不活？我女兒腿還有知覺，可不得保腿，你們院長是大好人，大好人吶。”他抓起筆看都不看一眼就簽了字。

簽完字，他點頭哈腰地道謝。

這樣的勢利小人袁磊見多了，他看了看簽字，合上，去找楚銘。